龍鳳拍檔 第17頁

他很納悶,桑家怎會如此縱容她?

他可以理解一般家庭均不需要女兒負擔家計,但結婚前至少也都有份固定的工作,幫忙母親理家,即使再受寵,父母一想到她嫁人後凡事不沾必遭人嫌,多少會教一點,只有她袁紫蘇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連一只碗都不洗,仍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女,除了她愛做、想做的事,其他一概不理、不煩,命好得離譜。

莫非,桑家早有打算一輩子留住她?

姚瀛無法不這麼想,從桑小鰈的眼里、行動上,他瞧見毫不掩飾的愛意與縱容;與桑世軒接近後,可以看出桑世軒完全當她是親人看待,連出了名的「冰男」都疼她,可以想象袁紫蘇在這個家已得到完全的認同。

是啊!是啊!唯有不在乎她做不做家事的有錢人家,才會看重她本身的優點,當她是難得的人生伴侶。

原來民主化之後,階級仍舊存在。在桑小鰈眼中女人不做家事仍是女人,而姚瀛已從母親或親友身上認定做家事是女人理所當然應該做的。

此時此刻,這種認知,頗令姚瀛心悸。

袁紫蘇奇怪的盯視著他,不明白他在轉什麼腦筋,臉上的表情像電視畫面變來變去,真有趣,她的精神也來了。

「姚瀛,你打不打Paddleball?」

「什麼球?」他英文不錯,一時卻也是有听沒有懂!

「Paddleball板牆球啦!在室內玩,只要有十坪左右的空間,拿著球拍把球往牆上打,它彈回來,再擊回去,可以單打、雙打或多打,很刺激哦,而且減肥效果比打網球好,也方便,不管刮風下雨都可以玩。」

姚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個啊,我小妹都管它叫『踫壁球』,你一解釋我就懂了。」他做了個打球的動作,「她每次都說︰『我要去踫壁啦!殺殺一肚子氣。』」

紫蘇笑出來。他家小妹與她志同道合,兩人一定合得來。

「去流流汗,提提精神也好。就在地下室,玩不玩?」

「不了。」他興起一個念頭,「不如到我家坐坐,認識我的家人,而且快到下班時間,姚絹一定很喜歡認識你。」即使不能做夫妻,他也不願弄得灰頭土臉、形同陌路,他不以為男女不做夫妻便該絕交,何況他與紫蘇還不到「天雷勾動地火」之境。他喜歡這位朋友,出版社也需要她,最好邀請她到姚家,親身體會兩人之間的不可能,自然淡下來,恢復朋友關系。

袁紫蘇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孩,也不會聯想那麼多,反正到朋友家玩是天經地義的事,她雖熱情,但有的是腦筋與眼光,姚瀛的淡漠,使她不敢幻想此乃去見未來的公婆。老實講,她尚未有結婚的打算呢!

「好啊!」她恍然感覺到自己將面對一個挑戰。好!她倒想看看姚瀛意圖變啥把戲。

讓他在客廳等,她必須換件衣服。

搖筆桿的人不講究專業形象,很難得在他們身上看到上班族常穿的套裝或西裝。

但若要使人感覺「端莊」,套裝是最簡單的選擇。

她對著鏡子微笑,靈動的眼眸閃耀著,為自己套上象牙白色的長外套和寬長裙,里頭是一件圓領的白色絲衫,一頭保養得宜的烏亮秀發自臉頰往後梳攏,沒有任何首飾,簡單而自見雅致。

「好看嗎?」她下樓笑問姚瀛。

「很──好看。」他其實想說︰「很昂貴。」卻注意到她腳上穿的黑色襪子,心覺奇怪。

在寬敞的玄關處換下室內鞋,打開一排壁櫥中最靠近門口的一扇櫥門,專門放置給客人穿的拖鞋和客人月兌下的鞋子和衣帽,姚瀛穿回自己的皮鞋,卻見紫蘇從另一扇櫥門里挑出一雙黑色短統靴,坐下來慢慢系鞋帶,再戴上一頂黑色覆額軟帽,然後往穿衣鏡一照──帥呆了!端莊清雅,又帶點兒瀟灑,正是她所鐘愛的。

「比目魚的眼光真準,這麼上下搭配,果真有形有格。」

「桑小鰈?」

「對。老實說我排斥穿套裝,尤其是那種窄裙式的套裝,感覺好像被綁住似的,很不自由。但像現在這麼穿,我還滿喜歡的,感覺像自己。」

「你很重視自由?」

「難道你不是?」

她眼楮一眨一眨的,拉開大門,被嚇了一跳。桑世徽也正好開門要進來,突然迎面踫上,真是嚇死人了。

「三哥!你干什麼突然跑回來嚇人!」

桑世徽睜著一雙睡眠不足的貓熊眼,怪叫︰「我才被你嚇一跳,本來困得一閉眼就可以夢周公,現在可好,睡蟲給你嚇跑了,你賠我!」

「好,我出去捉幾只毛毛蟲賠你。」

她知道桑世徽徒然生得一副好身量,卻最怕小小的毛毛蟲,小時候她和比目魚合養蠶寶寶,專愛嚇他,他每回看見每回嚇得哇哇叫,四處告狀,要他們丟掉!奇怪反而看似文弱的桑小鰈一點也不怕。

「死沒良心的丫頭,我還多買一個肉圓要請你吃。」桑世徽離她遠一點,換鞋,嘴里嘀嘀咕咕,過去的噩夢似乎未清。

「你自己慢慢吃吧,沒吃完的留著喂毛毛蟲。」

苞他吵嘴,總會令她綻開笑意。

他長長嘆了口氣,「早該曉得疼妹妹是白費的,到頭來一場空,女心外向嘛,有了男朋友就目無兄長。」目光瞟向無辜的姚瀛,一轉為銳利而探測。

紫蘇忙笑著為他們介紹。

姚瀛也在打量他。壯碩的身體包藏在泛舊的牛仔裝下,面帶英氣、帥勁,並且黧黑,紫蘇這位三哥也傳承了桑家的好容貌,但不似桑小鰈的俊秀,也不如桑世軒的冷靜氣質,他有屬于自己的風貌,剛強、富行動力!

「去姚家玩?!」桑世徽看紫蘇難得穿如此「正式」的服裝,一猜就中,不愧是慣于問供的刑警。「姚家住哪里啊?」

姚瀛沒有隱瞞,那一帶均是剛蓋好不滿三年的公寓住宅。

打听清楚,桑世徽又回復愛困的惺忪眼。「去別人家別忘了帶禮物。」交代一聲,打著大呵欠,進去了。

「他好像很累。」他陳述事實。

「他三天沒回來睡覺了。」她見怪不怪的口吻。

也幸虧世徽提醒,紫蘇買了一盒水果當禮物。

「紫蘇,」再上車時,姚瀛問她,「你的家人是不是對你有什麼安排?」

「安排什麼?」

「你的未來,像你不方便做家事,他們或許為你挑好了有錢女婿。」

「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袁紫蘇滿臉探索趣味的看著姚瀛,「我以前所交的男朋友,有的受不了我犀利的言詞,有些則一知曉我是空手道黑帶的,很快便自動消失。只有你,最在乎我不會做家事。」

「不,我最在乎的並不是這點,而是彼此之間的差異。相愛容易相處難,甜蜜的戀情一旦落實至婚姻中,考驗隨之而來,我比你大六歲,看得比你透徹。」

「相愛容易相處難!哼,你愛我嗎?」

姚瀛不語。事到如今,他無意再弄亂自己的心。

紫蘇心中有氣,就想發作,可是一見到他英俊而年輕的臉龐──起初就是這張臉令她情不自禁──舍不得說斷即斷,她沒那麼世故、灑月兌。費力的擠出一絲笑容,她覺得姚瀛對她有所虧欠,若真是將她視為「後補」,她會讓他明白她袁紫蘇不是可以欺負的。

「我不是一出生就是有錢人的女兒,」姚瀛的反反復覆,使她覺得有一股疲憊的思潮如巨浪席卷而來。「十歲前跟生父一同生活,他很失望我不是兒子,我媽又不能再生,沒有希望栽培出一位傲視國際的大畫家兒子,所以他根本很少理我,我雖難過,但依然活得很自在。我媽再婚後,現在的爸爸很看重我,視我為唯一的女兒,他有錢栽培我,有能力請佣人,我可以不必插手做家事,可是我還是我,並沒有因此而改變性情。因為我曉得自己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桑家,女兒遲早要嫁出去,娘家的百般好處是帶不走的!做人嘛要識相一點,隨遇而安,跟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否則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富有時是一種過法,量入為出也是一種過法,為了做不做家事這點小事而傷腦筋,未免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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