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錦郎 第4頁

鱉笑繼續。「見我臉紅,她也臉紅,嘿嘿,有人見我這模樣,還會臉紅,是很自然地紅了臉,可沒中我的咒術,妙哉。」精銳目光一爍。「原來這才叫高段,不施咒術也能玩人,挺有一些意思的,你覺得呢?」

燕影一臉嚴肅,一整個大氣凜然,萬般地義正詞嚴,答道︰「屬下覺得,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是她自個兒闖進來的,拿她當藥來補身子,此乃天意,天意不可違。」上官姑娘,你就認了吧!

雖是透出詭譎的陰涼笑音,倒也相當好听,笑聲在林間徐徐蕩開,有幾分惡意,有幾分歡愉,更有好幾分認真味兒。

「這話我愛听。」

第2章(1)

密室內,靠著一盞白玉磨成的鏡燈發出微弱卻溫潤的光。

她抓緊時機,按師尊之前教過她的方式,連續扳動三處機括才得以踏進。

「師尊?」抱著最後一絲希冀輕喚,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沒親眼見到師尊遺體,她不信師尊已亡故。

左臂適才挨了大師姊一劍,血滴滴答答流,她也不理,瞠大兩眼,直想看清楚密室之內。

她失望了,握劍的手不禁發顫,臉色慘白如鬼。

突地,白玉鏡燈閃爍一下,她一愣,雙眸發直,瞬間異變又起,密室內大放光明,亮如白晝。

太過刺目,她本能地抬手擋光,听到師尊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聲音忽左忽右,時而響如雷鳴,時而溫柔似撫,那聲音說了許多,卻無法回應她的問話,只是不斷交代,一再、一再地叮嚀——

「往南邊去,把本門令牌帶好,千萬不能弄丟……」

「找到「刁氏一族」,淨兒,你會找到的,有那塊令牌,它會領著你找到他們……」

「找到了,就知道該怎麼做,別怕……淨兒,別怕……」

那聲「別怕」輕柔帶笑,讓她難忍淚水,閉起眸,感覺有柔風拂過她的濕頰。

「……師尊?」

啪!回應她的是一聲跪響。

她猛然張眼,密室中已回復幽靜,白玉鏡燈卻從中裂開,碎玉剝落。

她在鏡燈裂縫內找到用以當作掌門信物的玄鐵令牌。

……她是否找到了?

上官淨有些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的迷亂感。

被帶出南蠻野林已有大半個月,剛踏進這個地界的頭些天,她因連日趕路,沿途還得小心行蹤,再加上似乎有點水土不服,一向強健的身子骨兒大受考驗,竟讓她在榻上連躺了三日。

她不是病了,只是周身虛乏,終日甩不月兌昏沉。

救她出那座野林的男子僅沖著她徐徐揚笑,還替她切過脈象,說這是吸進過多瘴氣的余毒,喝幾帖湯藥,再好好歇息便可。

待她當真清醒,下榻行走不再足下虛浮時,才得以看清這處建在水源地的竹塢,里里外外究竟長什麼模樣。

竹塢佔地甚廣,有內、外敞廳和藏書量頗豐的書屋,東翼的幾間房全歸主人家使用,她被安置在其中的一間雅軒,離主人家的寢房其實過近了些;但此地南蠻,她又出身西海玉靈峰,中原那套嚴謹的男女之防不適用于此,而主人家既如此安排,她也坦然得很,只管住下。

竹塢位在高處,地底有水冒出,水量不大.切出的水道卻直如箭矢。

這道箭涇由高處直直往下流,寬不過半臂,流過坡地,穿過竹林,然後在那片茂盛的野林里開始蜿蜒,慢慢拓開寬度和深度,流到最下方時,便成村民們灌溉作物的用水之一。

至于竹塢的擁有者鳳錦,則是個很「主隨客便」的主人家,除之前隨口問起她來此的目的,便再不過問她任何事。

留她住下,為她備好三餐,他特意撥給她的那間軒室,每日均有人趁她不在時進房收拾,添換新茶和臉盆水,再擺上一籃子新鮮果物。

這時節恰是春夏之交,嶺南一帶荔枝尚未采收,然這兒的紅荔卻搶先熟透,皮薄肉實,鮮女敕欲滴,她從不知自己會這麼貪食,總一顆接一顆,很難戒斷。

自能起身,她悄悄探過竹塢前後地形之後,就開始走訪不遠處的幾個村落,鳳錦也不拘著她,隨她來去,怕她再受瘴氣之苦,還給了她一個大香包,更從自家園子里摘來一大把薄荷涼草,叮囑她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她很感激他。

真的、真的很感激啊!

原想,進村子里打听「刁氏一族」的消息,若有個方向,她方能盡速動身,別再繼續打攪鳳錦,哪知道東、西、南、北幾個村落的人全給了她相同答案,他們告訴她──「刁氏一族」就住當地。

就、住、當、地!?

簡直一頭霧水啊!

她努力再查,確實尋訪到不少姓「刁」的村民,北村甚至半數以上的人都姓「刁」,她不死心地追問,把那枚珍之重之的玄鐵令牌都取出來示人了,還是問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所以,她算不算已找到所謂的「刁氏一族」?

有誰能給她指條明路?

師尊說,只要找到他們,就知下一步該怎麼走,但她還是茫茫然,毫無頭緒。

再有,這兒的村民們樸實歸璞實,卻相當詭異啊……

一開始還挺尋常,但,當他們得知她正暫住在鳳錦的箭涇竹塢時,他們的表情和眼神……很耐人尋味。

是的,耐人尋味。

有些村民似乎欲說什麼,支吾半晌,仍把話倒吞回去;有些人則兩跟發傻,然後帶著不容錯辨的憐憫上上下下直打量她,最後再留下一聲重重嘆息;更有不少人像瞬間被點了啞穴,任她再如何費勁追問,也不願再多說一字。

為什麼?

為什麼?

……是因為鳳錦不太尋常的外表嗎?她不得不這麼想。

近傍晚時分,南方天際依舊清亮,卻已見得到月影,淡淡的一輪土色,等待在天色盡寂之後,越綻明光。

她尾隨在那道修長身影後頭,腳步放得極輕,悄悄跟著。

她不是故意要跟蹤鳳錦,而是從小村落返回們塢途中,不意間瞧見他,等她意會過來時,早已不自禁跟上他的步伐,維持著一定距離。

他像似穿慣了白衫,今兒個的白色衫擺竟沾上不少濕泥。

一頭長發隨意束在頸後,他雙肩背著一只竹籃。

今早兩人同桌而食時,他笑笑對她說,他會深入那片莽林采藥,看來頗有收獲啊,他背上的竹籃都快被塞滿。

老實說,她不知他算不算是一名醫者。

他的竹塢前後左右都闢地為圃,栽種好幾味漢藥,也種了不少果菜,連甘蔗都有十來根;除此之外。更有一些她見也沒見過的玩意兒。他說,那是南蠻一帶才有的香樹和馨草,可作薰香料,用以醫病、薰染或驅除蟲蟻。

她因虛沉而臥榻三日,所喝湯藥便是按他親手開出的藥單子抓配熬煮的,但若說他是大夫,這大半個月卻不見半個上門求診的病患。

說來說去,村民們對他仍多有忌憚,皆因他異于常人的外表吧!

她心口略沉,幾乎是帶痛了,只得暗暗調息,悄無聲息地跟蹤那道白衫身影穿過梯田。順坡開闢的水稻田一階連著一階,春夏之際,秧苗抽長到農人們的腿肚兒了,風涼透透的,從坡頂、從茂林間吹拂而下,稻田上生起綠油油的小波浪。

然後,她瞧見「奇景」。

當鳳錦走過梯田時,每個雙腳踏在泥水里、兩手沾染泥香的村人,皆一致停頓手邊農事,當真動也不動,徹底石化似的,唯一能動的是兩顆眼珠,溜溜地、不安地轉動,戒備中帶有掩藏不掉的驚懼,宛若他渾身沾滿毒病,得緊盯著,絕不能容允他近身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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