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妻 第7頁

壽雅氣鼓鼓地把下巴放到膝蓋上,用帕子擋住眼楮,輕聲抽泣起來。「狗狗,我對不起你,你如今是不是已經熬煮成香肉被人吃下肚了?嗚嗚嗚。」

「閉嘴,狗還活著!」她竟然為了一只小狽哭?她哭泣的理由讓他委實哭笑不得,偏偏瞧她哭得那麼委屈,他又忍不住心軟,把本不想告訴她的事實說了出來。

「欸!真的嗎?狗狗還活著?」她猛抬起頭,雙眼放光,眼角根本沒有淚痕。

隆磬死瞪著她。她假哭,他卻呆頭呆腦的上了當。

「我又沒說我在哭。」美麗的臉上綻出甜笑,小小的梨渦醉人心神。

他將頭扭向一邊,額角肯筋畢現。

「貝勒爺請息怒。」她賴皮地湊上去,笑嘻嘻地說︰「我們這算扯平了,好不好?」

一句溫言軟語,他高張的怒火一下子就平息下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看,你也知道壽雅腦袋不好,你就別跟腦袋不好的人計較嘛。而且,既然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不如我們盡釋前嫌,一起往前看,你說好不好?」狗狗還在他的手上,激怒他,狗狗變香肉,她會哭好久的。

怒氣是消了,隆磬仍鐵青著臉,擺臉色給她看。

「你好吵。」

見他不耐,壽雅很識相地閉上嘴,乖乖地坐了回去,透過車窗看著道路兩旁新奇的街景,不一會,馬車停在午門前的廣場上。

兩人下了車,並肩而立。

「進入這道門,文官下轎,武將下馬,我們必須用走的進去。緊跟著我,你可以走慢點,我會配合你,腳實在太痛,你可以把重量偏向我這邊。」他很有耐心地低聲叮囑。

壽雅感激地連連點頭,將自己半身重量放心地交給他,慢慢舉步往前走,每行一步,她都能體會到隆磬盡力的配合。

前面帶路的太監頻頻回頭,訝異地看著兩人過于親密的走路姿態,心想這小倆口成婚半年,倒也如膠似漆。

壽雅不禁臉紅起來,嗅著隆磬身上好聞的男子氣息,心房小鹿亂撞。

他總是臭著一張臉,說話也不是很中听,然而,他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令人相當受寵若驚。

他的照顧,給了她小小的得意、大大的悸動,還有一份很甜蜜的踏實感。

青磚鋪就的天街很長,她卻希望路再長一點,哪怕走到腿酸發痛也沒有關系,被人護在手心里的感覺,真讓她舍不得。

自從落水被救起來之後,今日算是她心情最好的一天,她覺得這座陌生的皇城也可愛起來……碧藍似海的天空,美麗而干淨,春風也帶著些許情意。

一直以來,失去記憶的她,沒有過去,處在錯縱復雜的肅親王府內,猶如懸于高空中,隨時都有墜落的危險,她不知道自己該信任誰,不知道該去依賴誰,茫然無措,惴惴不安。

今天,此時,她往下一看,發現隆磬正打開雙臂準備接她,不管她似什麼方式墜落,都能安全無虞。

她清楚,自己信任得太快,但她無從抵擋心底的渴望啊。

有一個人可以依賴的感覺是那樣的美好。

第3章(1)

「請兩位在這里稍候。太皇太後正與皇後說話呢!」不知不覺就已到達慈寧宮前的永康門,他們被主事太監攔住去路。

兩人只好在門外靜候,一旁還有其他幾位貝勒及其家眷。彼此無聲點頭示意,沒有人說話,沉靜肅穆地等著太皇太後召見。

等待的工夫,壽雅縮在朱牆與隆磬之間道︰「貝勒爺,你跟隆達、隆璜很不一樣哦。」她突然想到王府中另外兩位少爺。

一位長年打罵自己的妻妾,鬧得宗祠處都能听到他的夫人或是側室的哭喊聲,而隆璜則成性,就她醒來的三個月間,娶回五房侍妾。低調嚴謹的隆磬,與他們有天壞之別。他不愛,不欺壓下人,雖然過于嚴肅,卻並不倨傲自大,肆意橫行。

「同樣都生在王府,為什麼你會與他們如此的不同?」她雙眸含情地看著他,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音量問道。

「我的親生額娘是阿瑪的側福晉,她生性善良,飽讀詩書,從小就教導我跟隆晉,不能踐踏不如自己的人。上天給予的力量,必須用來保護弱小的人,而不是欺壓他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按照額娘說的去做,嚴于律己,不敢有半分松懈。」瞥了眼那雙生氣勃勃的眼楮,他心口有了起伏,忍不住與她說起自己的額娘。

「你親額娘真了不起。」壽雅由衷贊嘆,「她比我至今所過到的任何女子都要有智慧呢。」

「可惜,我十七歲那年,她患了重疾,一病不起,早早地離開了人世。」隆磬眉宇間黯然了。如果額娘還在世上,定能指引他走出低谷,擺月兌死亡的陰影,他也不至于放逐自己,藉公務逃避現實,明知自己是隆晉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英薇的阿瑪,卻沒有勇氣去陪伴他們。

諸多事涌上心口,他閉上眼楮,重重地握緊拳頭。

「隆磬,別害怕,你沒有忘記你親額娘,她的教誨你記在心底,由此證明,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雖然她的身體入土為安了,可她的靈魂與你同在。」微冷的小手伸過來,緊握住他的。

看他陰暗的側顏,她的心像刀絞般,疼痛起來。她幾乎沒有看他笑過,眉關越鎖越緊。如果能讓他展顏,能讓他愉快起來,她願意做任何事。

陸磬驀地睜開眼,眼前是那張絕世美艷的臉,甜甜的梨渦對著他展露笑意和安慰。

她如水的眸子里,有擔憂、有安慰、有溫柔……然而最令他動容的,是那一抹鄰階。

這個女人在心疼他。額娘走後,她是第一個用這種眼神看他的女人。像有硬塊梗住喉頭,心底又澀又溫暖。

「太皇太後,請各位貝勒福晉入內。」公鴨嗓的太監高聲唱道。

眾人逐一走進永康門。

「康碩貝勒吉祥,這位是貝勒爺府上的三公子吧?」隔壽雅他們半丈遠的一對夫婦剛要踩過門檻,太監就熱情地問道。

「正是麼子薩倫,上一回入京,太皇太後就念著想見見他,今日本貝勒爺便把他也帶來了。」康碩回應道。

「是呀,太皇太後今日一早就跟老奴提起公子呢,不愧是來自科爾沁草原的漢子,英朗非凡無人能及,太皇太後見了一定歡喜。」太皇太後是從科爾沁草原嫁來的,對蒙古的王公大臣格外關照。老太監連聲奉承。

「高公公過獎了。」

「康碩貝勒快請進吧。」

靶覺有人在注意她,低頭走路的壽雅猛抬頭,意外的對上薩倫的視線。後者正悄悄回頭看她。

壽雅一怔。對方的眼神很……古怪,竟讓她有些心慌。

薩倫很快掃過她,目光最後定在正與其他人說話的隆磬身上,帶著難言的憤懣和仇怨。

原來是認識隆磬的人,他好像很不喜歡隆磬,這是為什麼呢?壽雅百思不得其解。

隨同隆磬跨入門檻,寬大雄偉的慈寧宮赫然在目,她放慢腳步,小聲地問︰「你認識那個薩倫嗎?」

「康碩貝勒一家不住在京中,薩倫也不在朝中當差,素未謀面。」

「哦。」那薩倫為什麼瞪他呢?她更加糊涂了。

「別再說話,馬上就要見到太皇太後,集中精神。」

「好。」壽雅不敢再分心。她首次入宮,對森嚴的宮規還不太熟悉,更應全神貫注才是。

太皇太後看到壽雅與隆磬,特意關照他倆幾句,還賞了壽雅一套簇新的滿式吉服,她落落大方的應答,進退合宜,博得太皇太後的好感,看戲之後,太皇太後獨留兩人用膳,直到天近一更,才放兩人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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