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責難,字字像針刺在她身體上,她沒什麼可以反駁的。這是實話,沒錯,當初她根本不用嫁入嚴家……
宋遠達努力賠不是。「親家母,別生氣別生氣,女兒我一定會自己教訓,絕對還嚴家一個公道……」
嚴父沉重地說︰「沒什麼好教訓的,這個婚姻本來就是仲允自己訂下來的,怪只怪那孩子死心眼,怨不了別人……」
宋遠達命令女兒︰「妳給我跪下,好好地跟妳的公公婆婆賠不是,他們沒原諒妳之前,妳不準起來!」
宋恬梨應聲雙膝落地。因為情緒激動,她的肚子好痛、好痛。
「快說,妳保證和震天斷絕關系,妳保證不再和口見面,快說!」宋父大聲斥喝,手中的拐杖不斷揮打在女兒的背上。
王媽媽哭了。這孩子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怎麼可以忍受她受到這麼大的屈辱。「老爺,夠了,老爺,夠了……」
「快說!我要妳發誓和口斷絕往來!」
宋恬梨抬起頭,冰冷地迎視父親的怒火。「我不說,我和他沒有任何的關系,我為什麼要發誓?」
宋遠達怒不可遏。「我要妳發誓,妳就發誓,廢話不用那麼多!」
宋恬梨深吸口氣,指著地上的報紙。「你看不出破綻嗎?照片的背景是在醫院,我為什麼會在醫院?我為什麼還掛著點滴?當父親的是不是要更關心女兒的情況,而不是只要我發誓,要我為莫須有的罪名賠不是!」
宋遠達大吼︰「宋恬梨!」他高高舉起拐杖,眼看著拐杖就要打在宋恬梨脆弱的身子上──
「宋總裁,夠了。」嚴父出聲阻止。
宋遠達大喜,其情緒轉變之快,讓人錯愕。「嚴兄,你大人大量原諒恬恬了?」
案親對她的稱呼,只是為了討好、拉關系。「恬恬」是媽媽給她的乳名,只要有關媽媽的任何事,父親一律不許她提起。
嚴母冷哼。「我們只是不想看你們父女演戲,在嚴家大吼大叫。」
宋遠達卑躬屈膝地求情。「嚴夫人,您大人大量,小孩子難免犯錯,您就原諒恬恬這一次吧!」
嚴母動怒。「你的女兒紅杏出牆,你要我怎麼原諒?!」
「夠了。」嚴父拿出早準備好的文件,要管家拿給宋遠達。「結婚不到兩個月就發生這麼大的事,只能說他們真的不適合結為夫妻,在宋小姐還未懷孕之前,結束這場婚姻是最恰當的。」
嚴父的話一落下,宋恬梨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滑落。她有孩子,孩子昨天才失去,她的身體到現在都還感受得到失去寶寶的痛苦,那種抽痛就像她心中無法停止的痛……
那是份離婚協議書。
「至于宋總裁昨天所提交的借貸金額,會由『聯信金控』的放款部門和征信部門秉公處理。」
「嚴兄!斑抬貴手啊!」
宋遠達無法置信地哀嚎。「宋氏建設」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如果秉公處理,以宋氏實際的財務狀況,台灣將沒有任何一家銀行會核貸這麼高的金額給他!如果失去「聯信金控」強大的金援,他將一無所有!
「宋恬梨快給我磕頭!求妳的公公婆婆原諒妳!我們不能失去這門親事,不能同意離婚啊!妳是嚴家的媳婦,嚴仲允是我的賢婿,我是嚴家的丈人啊!」
他雙膝落地,壓著女兒的頸子硬要她磕頭。「妳發誓啊!妳給我發誓啊!」
王媽媽哭喊著︰「老爺不要這樣子,老爺……」
「妳給我磕頭!」宋遠達崩潰地喊叫︰「嚴兄,求你給宋氏一條生路吧……」
在情緒激動中,他的心髒猛烈地收縮。宋遠達摀著胸口,雙膝一落,倒臥在地。「磕……」
宋恬梨扶著父親劇烈顫抖的身體。「爸?!」
「老爺!」
「快叫救護車。」嚴父冷靜地下達命令。
陷入昏迷的宋遠達,嘴里喃喃念著還是求情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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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護病房的第三天,她的手里多了兩樣東西。
左手──醫院所發出的父親的病危通知單。
右手──嚴家和宋家劃清界線的證明,早上嚴家管家特別送來她和嚴仲允的離婚協議書。
兩份文件同樣讓她痛徹心肺。
「大小姐,吃點東西吧……」王媽媽端著一碗麻油腰子在旁侍候著。
王媽媽準備的食材讓她有些遲疑。「王媽媽怎麼會突然準備這個?」
王媽媽嘆了口氣。「小姐是我一手照顧的,半個月前妳回來看我,我看妳對魚有些排斥的模樣,我就懷疑小姐是不是……這兩天看到小姐一直跑廁所更換棉片,我就猜到寶寶可能……」
宋恬梨疲憊地嘆了口氣,淚流干了,剩下的只有滿滿的倦意。「王媽媽心好細,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寶寶。」
「是未歸的那一晚嗎?」
「嗯,口先生好心陪我。」
宋恬梨輕輕地笑。「想想,自己真的好可憐,發生這麼大的事,陪在我身旁的竟然還是外人。最離譜的是,還被指控成不守婦道、紅杏出牆的女人。」
王媽媽好心疼。「小姐應該和他們說清楚才是……」
宋恬梨聳肩,苦澀地扯開嘴角。「無所謂了,就當是老天垂憐吧,有了孩子,我不可能離開嚴家,而目前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嚴家的人。」
王媽媽含淚眨著眼。「沒關系,小姐身體養好就好,那些壞人,我們不要理他們……」
宋恬梨看著手中的病危通知單。「明天早上我會進公司了解情況。爸爸就交給王媽媽了,醫院有任何消息,王媽媽記得馬上告訴我。」
「我會的,只是太辛苦了,小產也是要坐月子的……」
宋恬梨搖頭。「不用了,我沒有自己的時間。」
「可憐的小姐。」王媽媽嘆了口氣。「王媽媽去把腰子熱一下,小姐等一下。」
宋恬梨點頭,望著加護病房緊閉的鐵門,眼里的憂愁好深。
案親原本就有心髒病,根本不能情緒激動,這次不只是心髒病按發,甚至引發腦中風,情況很不樂觀,連醫院熟悉的醫生都要她有心理準備,父親隨時有可能……
她握緊拳頭,突然感覺好無措,好茫然。
一股被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抬頭望去,流干的淚竟在此時泛滿眼眶。
嚴仲允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她面前。從那天早上的「對質」到現在,他完全不見蹤影,她以為他根本不想再見到她。
嚴仲允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我去了趟美國處理公事。有家分行剛成立。」
她扯開笑。「恭喜『聯信金控』版圖擴展到國外。」
「總裁的事很遺憾,我父母親也很自責。」
「不用了,兄弟會的人不會計較這麼多。」對抗富可敵國的嚴家,她擁有的武器只有嘲諷。
他凝視著她明顯紅腫的左臉。「還痛嗎?听說總裁打了妳。」
他看到她左手手臂和膝蓋上的瘀青,斷裂的指甲、嘴角的傷口,她幾乎渾身是傷……嚴仲允深吸口氣,雙手緊握。
「傷害不全是我父親造成的。」
嚴仲允犀利的目光一閃。「什麼意思?」
她搖頭。「多說無意,重點是,這不關你的事。」
他沈默無語。
宋恬梨勇敢迎視他,眼神冷淡得近乎空洞。「有事嗎?嚴執行長不會只是來探望我父親吧?」
她猛然想起,並且立即遞出右手的文件。「喔,我想起來了,你是來拿這份文件的吧?我簽好了,我還以為是嚴家管家過來拿呢!真麻煩您跑這一趟。」
這是一份離婚協議書,她遞交的方式很輕松、很無所謂,彷佛只是一張無用的宣傳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