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以偏概全了。」袁濂不滿地昂著剛毅的下顎,一口飲盡杯里的液體。
他和人做朋友從不論對方的出身,而他也從沒見過自卑心如此重的女孩。
不知為何,他竟有股想建立起她自信心的沖動。
「是你太抬舉我了。」絲兒很快就吃完盤子里的食物,填飽了肚子,亦覺得舒服多了,「我吃飽了。」
絲兒不敢奢盼自己會有麻雀變鳳凰的一天,她只想做于家乖巧的女兒,雖說外界無人知道已逝的于老先生還有她這麼一個女兒,但她不在乎,至少那個家有父親的味道,有父親的影子,她從沒怨恨過父親所賜予的一切,不管幸或不幸,她都接受。
「真像個孩子,吃得唇邊都是醬汁。」袁濂摔然俯子,將臉湊向她,用舌頭舌忝去沾在她雙唇上的醬汁。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行為,絲兒瞬間紅透小瞼,整個人都傻掉了。半晌,她才恢復意識,倉皇的退開,她又驚訝又困窘的垂下頭,若有所思的用手模著自己的唇辦。
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子待她?他怎麼可以侵犯她?
他不該踫她的!絲兒不想搶姐姐們的男人,她不是故意要接近他的……
袁濂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呆了,他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教自己也教他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見她嚇得像一只小綿羊般躲在角落處,一股歉疚的感覺強烈地爬上他心頭,才要伸手將受到驚嚇的她從角落中拉回來--
「十二點了,太晚了,我得趕回去。」絲兒像避毒蛇猛獸般地旋身一轉,沒注意到一個瓖嵌小碎鑽的皮包從她手肘上掉落,惶恐不安的她只想盡快逃離他的視線範圍,避開這教人困窘的場面。
「海絲蒂亞!」袁濂將她掉落的皮包撿起,迅速地追出去。
絲兒奔出了大門,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對身後的呼喚完全署之不理。
望著消失在盡頭的車身,他才意識到,除了皮包,她什麼都沒有留下,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本名、她的長相。袁濂的心亂成一片,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他望著地上的影子,不禁詛咒著︰
「該死,袁濂,瞧你做了什麼?」
***
「糟了!我的皮包呢?」當絲兒要付計程車費時,才發現她的皮包掉了。
包糟糕的是,她竟然想不起來,皮包是在什麼時候不見的。
掉了錢是小事,但……但那瓖嵌著小碎鑽的真皮皮包,是母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意義非凡,而且里頭還放了一封十分重要的信,那封信是父親寫給她的,因思念父親,她總是隨身攜帶著,平常都舍不得拿出來用,這次是為了參加化裝舞會才拿出來使用,沒想到……
這下子兩樣重要的東西都被她弄丟了,絲兒焦急得只想哭。
「小姐,到了。」計程車司機耐心地等著她拿出車錢,由後照鏡瞥見她焦急的模樣。
「我……」絲兒不知所措的絞著雙手。
她身無分文,又不敢向計程車司機表態,微一側身望進燈火通明的屋內。
絲兒心想還是進屋去拿錢。
「對不起,你能不能等我幾分鐘?」絲兒羞怯的望著司機道。
「要快點,我趕著去飯店接客人。」司機敲了敲自己的手表催促她。
「我會的,請你等我一下。」絲兒感激不盡的猛點頭,連忙開了車門下車,旋身就往屋內跑。
絲兒開了大門,才走到玄關就听見于夫人--于季淑女正扯著她那尖銳的嗓音,大聲的咆哮著。
絲兒怯怯地走到客廳。
一個綰著發髻,穿著改良式旗袍,渾身戴滿了令人頭暈目眩的金銀珠寶,看來相當雍容華貴的豐腴女人正高蹺著雙腿,手里拿了個話筒,坐在沙發上聊天。
「夫人……」絲兒不太敢打擾她,生怕無端又惹來一陣毒打,可是一想到計程車司機還在外頭等著,絲兒鼓起勇氣,小小聲地喚了一聲。
于季淑女的單鳳眼橫掃了絲兒一眼,假意听不見絲兒的叫喚,又繼續講她的電話,絲兒听見她冷嘲熱諷道︰
「如果不是我那兩個寶貝受傷住院,臨時找不到人,我才不讓那個小雜種代表于氏集團去參加舞會……對啊,她長得丑死了,渾身又臭又髒的……是啊!小雜種天生就是臭氣沖天的……都怪我當年心腸太軟了,才答應我家那死鬼收養她,要不然我才懶得管她的死活呢!」
「夫人,可不可以……」絲兒強忍住想哭的沖動,她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毫無價值,好幾次當著眾人的面用話傷她,但絲兒總是很勇敢的承受她所給的一切。
「叫什麼叫!?你是瞎眼還是耳聾了?沒看見我正忙著嗎?」淑女突然捂住話筒,厭惡的朝她吼叫。
絲兒嚇得退到牆角,生怕她一個巴掌揮過來,她囁囁嚅嚅的解釋道︰
「不是的,我錢包掉了,沒錢付車資……」
「你就是這麼笨手笨腳,老是掉東掉西的,拿去吧!別來煩我了!」淑女掏出皮夾由里頭取出一張佰元鈔票,用力丟在高級的波斯地毯上。
絲兒走向前,含著淚撿起地上的錢,咬了咬下唇,「夫人--」
「我叫你別來煩我,沒听見是不是!?你是被我打上癮了是不是?一天沒打你,就不听話了嗎?」淑女氣得甩掉話筒,一下子就跳起身,戴在身上的金銀掛飾因她身子晃動而跟著叮叮的響。
絲兒忙退後三步,「不是的,是……一佰元不夠付……」
「你這天生的討債鬼,我是上輩子欠你的是不是?從你十歲開始,我就免費供你吃、供你住,還供你讀到高中畢業,每天固定給你零用錢花用,現在你還嫌不夠的跟我討!?你這討債鬼當我這兒是慈善機構是不?」淑女不滿的叫囂著,「不只如此,我還大發慈悲的讓你去參加化裝舞會,讓你有機會融入上流社會的生活,讓你有機會去接觸有錢人家的千金、少爺,你捫心自問,我待你好不好?」
母親自小就告訴她,吃人一口要還人一斗,養育之恩大如天,絲兒自然不敢反駁任何話,除了心存感恩,她真的不敢有任何奢求。
但現下不同,她的錢包掉了,沒錢付車資啊!
「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可是我的錢包掉了……」
「錢包掉了是你的事,誰叫你這個敗家女平常不多存些錢!你臨出門時,我不是才給過你車資,現在你還好意思跟我討?」
「我也想多存錢,但是……」
學生時代,于夫人一天給她五十元的零用金,五十元包含了早、午餐,她連吃都吃不飽了,怎麼可能還有錢儲蓄?
斑中畢業後,絲兒就一直待在家里,她很想繼續升學念書,但于夫人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什麼用,到頭來還是要嫁人,于是絲兒便提出要出外工作的要求,想不到她仍是不肯答應,給她的理由是家里缺了個廚師,硬是用這不合理的藉口,把絲兒鎖在家里,卻再也不曾給過她半毛錢。
「死丫頭,跟天借膽了,竟敢跟我預嘴!」
每當淑女一看到絲兒那張像洋女圭女圭般精致美麗的容顏,就會憶起那個搶走她男人的女人,于是就忍不住想將滿月復的怒恨發泄在絲兒身上,欺負、凌虐她。
「我真後悔叫你代表我們公司去參加舞會,真不知道你這死丫頭有沒有給我丟臉!我問你,面具有沒有給我拿掉?」
「沒有……沒人知道我的長相和身份。」絲兒怯懦的搖著頭。
「小姐,我很忙,快付錢。」司機在外頭等得不耐煩了,看門沒關,只好自行進來討車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