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習慣留意他所有的消息,每當听到「Sparrow」他的名字時,她的心還是會抽痛,而淚更是時常不請自來。天啊,思念的力量真的好沉重。
「新娘子,喜歡這套款式嗎?新郎倌覺得好不好看啊?」婚紗店的服務人員甜美地問。
她是誰?蒼白的面容里隱藏著深深的傷痛,卻披著代表幸福快樂的白紗?她審視著鏡中的自己,有一剎那,她無法辨認出鏡中的人是不是真實的自己。
大海站在她身旁,贊美地拍手。「開玩笑,我老婆一定是全天下最美麗的新娘!」
任何人都感受得到大海的喜悅,盡避她不愛他,盡避她只是想找個依靠,一個可以接納她淚水的肩膀。
她僵硬地笑。「你這麼夸贊我,別人會笑的。」
大海佯裝憤怒。「是誰?誰會笑?誰敢笑我老婆我就和他拚命!」
大海促狹的玩笑,讓大家都開心地大笑,柯昀濃嘴邊漾著笑,但眼底還是那抹揮之不去的沉重。
大海注意到了。他輕輕摟住她的肩。「累了嗎?連試了好多套禮服,想不想休息一下?」
她點頭。「我想去外面坐坐,禮服要先月兌下來嗎?」
婚紗店的小姐立刻答腔︰「不用不用,妳先穿著,適應一下當新娘的感覺也不錯啊!」
大海體貼地問︰「需要我陪妳嗎?」
柯昀濃搖搖頭。「還有很多事需要你聯絡,我出去外面的小庭院透透氣,待會兒就進來。」
大海撫著她的臉頰。「我希望妳快樂。」
「我知道。」
她踱步來到婚紗禮服公司外頭的小庭院。小庭院布置得很溫馨,有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椅子,她坐了下來。
秋高氣爽,夕陽西下,涼風吹拂,感覺很悠閑。
她閉著眼享受這難得的輕松心情,突然一股被人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睜開眼。
想都想不到那個自己以為終其一生將不會再見的人,卻站在自己面前。
花堯人。
「是你。」
見著了他,她的淚又落下來了。
花堯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渴望地凝視,將她美麗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里。
「妳一定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
她的淚水奔流得更加急切。「你怎麼來了?」
「去日本比賽之前,先過境來看妳,而且,我有一個神奇的經紀人,所以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妳。」
她凝視著他。為了遺忘,她選擇在傷口灑鹽。「堯人,後天是我二十八歲生日,我要嫁給大海,我不是沒人要的小麻雀。」
她撐著笑,卻比哭還要狼狽難看。
花堯人傾身,輕輕地將她納進懷里,他淡淡地扯開了笑。「妳絕對不是沒人要的小麻雀。相信我,打從妳是我的路隊長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崇拜妳。那時我不敢相信,一個這麼文靜的矮冬瓜竟是我們的路隊長,而且還非常認真;我跟妳笑,妳都不理我,所以我才想試試,如果惹妳哭,妳會不會比較記得我?」
他笑,嗅聞著他熟悉的馨香。「國中的新生訓練時,我發現我們班有幾個男生打妳的主意,妳想想,我怎麼可能讓妳被別人追走?所以只好去哀求老師,說我自己有多壞就有多壞,有多孤僻就有多孤僻,只有妳可以治得了我,就像孫悟空遇到如來佛一樣神奇。」
餅往兒時的回憶,讓柯昀濃噙開了笑。
「嘖嘖嘖,羞羞臉,愛哭愛笑、黃狗灑尿。」
「我才沒有!」
她羞紅了粉頰,花堯人看得都痴了。
「國中妳就是這麼愛哭,動不動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妳記不記國三的時候,我強拉妳陪我去看電影,演什麼我根本沒看到,因為妳死抱著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氣死了也高興死了。那是妳第一次像這樣偎在我懷里,從那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我的眼楮離不開妳,我的擁抱只為妳而張開,妳是我一個人的柯昀濃……」
花堯人輕輕嘆息。「上了高中,正值青春叛逆期,我想如果沒泡個腰細腿長眼楮大的妹妹來當馬子,我在同儕之間要如何立足?所以,我惹事、打架、辣妹一個換過一個,但,濃濃,我饑渴的視線還是全黏在妳身上啊!可是,妳是第一志願的學生,我只是個私立高中的敗家子,我想不顧一切追求妳,到頭來卻只能孬種地去嚇走每個試圖接近妳,追求妳的男生,直到大海出現……」
他輕輕放開了她,傾身,吻去她頰上的淚水。「我愛妳,小麻雀,記得要去美國之前,我下台中找妳所說的話嗎?我要變成男子漢,一個可以匹配妳的男子漢!」
花堯人苦澀地笑。「只不過,我太笨了,我不懂得呵護和體貼,我只會像小時候一樣霸道、無知、咆哮,妳曾經就在我懷中,我曾經擁有妳,是我舍棄這份幸福,我輸給大海。」
他握著她的手就唇親吻。「Sparrow就是麻雀,妳是我的,我是妳的,但,這是我再也達不到的願望,小痲雀……」
花堯人悶哼一聲,他失控地緊緊擁住她,急切地、熱烈地吻她的唇,是那麼悲傷,那麼淒涼……
「濃濃,我的濃濃。」
柯昀濃感受到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她的臉頰一片濕意,但早已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淚,還是他的淚……
尾聲
大喜之日,婚禮在一個小時後即將開始。
「妳快樂嗎?」新郎倌凝視著美麗動人的新娘深情地問。
妳快樂嗎?
柯昀濃像尊木頭女圭女圭,不笑不語,她淡然的小臉覆蓋著精致的蕾絲頭紗,連心都像蒙了層紗,任誰都看不透。
她的心在三天前,花堯人離去時,已然死寂。
大海愛莫能助,能期盼的也只是,有一天她會看到、會接受他的真心。
余頌賢沖進新娘休息室,直嚷嚷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哎呀呀怎麼會全擠在同一天呢?」
她火速開啟休息室的電視,快速轉到正在轉播F1一級方程式賽車日本站現場實況的體育台。
熱鬧的現場轉播聲響掃去休息室原本的死寂。
大海不解余頌賢的作法。「余小姐?」
余頌賢眼尖地注意到好友死寂的瞳眸中竟有些微反應。這三天濃濃太安靜了,安靜到所有人都感到害怕。
她意有所指說︰「過去的事,沒什麼好回避的不是嗎?」
電視轉播正巧在介紹法拉利車隊的參賽選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非是Sparrow花堯人。一樣的黑頭發黃皮膚,Sparrow出現在日本,立刻掀起震撼,男人欽佩他、女人愛慕他,整個鈴鹿賽車場出現前所未有的大爆滿。
然而鏡頭前的花堯人變了,他不像之前參賽時,總是掛著迷人自信的淺笑,他變了,變得陰沈,整張臉毫無表情,連一向閃亮的耀眼黑眸也像是滅了光的星子般死氣沉沉。
余頌賢幽幽地嘆了好幾口氣。唉,電視里頭一個,唉,電視外頭又一個!這些人是怎麼搞的?相愛就在一起啊,干麼把自己搞得憔悴消瘦?!
柯昀濃覆蓋在白紗後的空洞大眼,在看到電視上思念的人影時,眼底緩緩蓄滿了淚,淚盈出眼眶,在臉頰上奔流成河。
他就在那里,在她舉手就可以踫觸到的地方,她看得到他,卻只能讓思念的痛苦不斷折磨自己。她想他,她真的好想他……
柯昀濃的悲傷,大海看在眼底。他疲憊地嘆了口氣,走到濃濃面前,蹲了下來,掀開她覆面的白紗,濃濃傷心欲絕的模樣震撼了所有人。
「濃濃……」余頌賢不舍。
大海拿了手帕,輕輕拭去她臉頰上不曾停歇的淚水。「濃濃,請妳回答我,妳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