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上的東西簽一簽。」他指著雪白餐桌上的紙張跟筆,努嘴。
她看了眼。「新合約啊。」然後抽出一只手來,刷刷刷的簽了名字。
看都不看一下嗎?就這麼信任他?不怕被他抓來下鍋嗎?
顯然她根本一顆心全在那只狗身上,他的心情又錯綜復雜的不爽了起來!
張馭曉慢吞吞地回到二樓的工作室,雪白大鋼琴,程式各樣的電吉他,錄音設備一應俱全,一個小型的錄音間。
行事歷上不接通告,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時候,他幾乎都待在這里。
為了方便他的靈感和工作習性,世界各國的落腳處都有一間設備齊全的錄間室。
按理說,演唱會結束,他應該回美國去。
鎊方催促幾乎快塞爆他的傳真、電話和電腦,他索性把這些擾人的線路拉掉,暫時關閉,還他清靜。
起初會留下來,是為了她,接下來,不知不覺卻不想動了。
隨時隨地可以看見她變成一件可以讓他快樂的事。
好幾台電腦編寫器上面忙碌的跑著進度,就像現在,他理應回到位置上戴上耳機繼續剛剛的工作,無奈兩只腳卻有自己的意識,打開落地窗,往下看去,那個剛剛還在跟他說話的女人不知打哪里找來塑膠還有水盆洗刷起那只寵物來。
只見小狽激動的直搖尾巴,甩得到處都是泡泡還不夠,為它沖洗泡沫時,還濺得她一身濕亮。
衣褲都見光了,她只是嘀咕了兩句,卻沒有任何不悅,還萬分開心的笑了起來,一手抓起準備好的大浴巾包裹住了那只諂媚的小狽。
「原來你身體的花色是這樣啊。」
白底的身體,耳朵還有一只眼楮上面各有一團咖啡色花紋,眨著圓溜溜的眼楮,簡直可愛到爆。
張馭曉听不見她的自言自語,一恍神,再仔細看,抱著小狽的她轉身不見了。
餅了兩分鐘還是不見動靜,等他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站在孫立言的小房子前面。
從外面的玻璃窗可以看見里面的情況,她顯然已經用吹風機把狗毛吹干,吹風機丟在旁邊,一人一狗滾在床上嬉耍玩鬧,最後玩起了搶棉被的游戲。
他看了突生羨慕感,不經大腦的出聲了——
「真的那麼喜歡它就把它留下來吧。」
「咦?」孫立言訝異得下巴快掉下來。
她探頭往外看,天氣好得很,天空上一絲烏雲也沒有,沒有要下紅雨的異變情形啊,這個去而復返的人哪里不對勁了?
別說她一臉詫異,張馭曉也不明白,自己竟然答應她把狗留下來,他從來都不是矛盾的人,最近卻是越來越婆媽了。
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你……哪里不舒服?」孫立言從床上下來,走近他,就這樣隔著窗子,兩人面對著。
「我很好。」
「可是你說……」
「你再嗦,我就收回我的話了!」最好是有這麼驚訝,他偶爾想行善不行嗎?質疑喔?那是什麼臉,再看!捏你喔!
「Lucky,你可以留下來了,我就說他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對吧?」
來路不明的狗居然連名字都取了。
「面惡心善四個字可以省略!」他低吼。她就不能直接稱贊他好人喔!
孫立言笑笑,又不掩黯然的撫了撫小狽的頭。「謝謝你的好意,我也很想把Lucky留下來,不過,我自己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了,怎麼可能養它給你帶來麻煩。」
「所以,你打算把它送到哪里去?」
「育幼院。」
第5章(1)
張馭曉的住家離市區有段距離,對沒有交通工具的孫立言來說超級不方便。
當然,房子是別人的,他愛蓋在哪是他的自由,沒有必要得方便誰。
幸好孫立言不討厭走路,步行了將近四十分鐘,公車站牌已經在望。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公車和她幾乎同時到達,她上了車,就在公車門自動關上的同時——
「吱——」
尖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一輛打從山上下來的跑車竟攔在公車前,場面驚險,令人捏了把冷汗。
「這是在做什麼?」老老幼幼的乘客開始議論紛紛,不可能在拍電影還是電視劇吧?
那眼熟的跑車,上面坐著的人舉起手朝她揮了揮,然後勾指頭。
很好,現在整輛公車的人都把眼光轉移到她身上了。
「司機大哥,開車了。」
「小姐,我也趕時間啊,可車擋在路中間,怎麼過去?」司機大哥準備下車找人理論了。
孫立言只好模模鼻子跟著下車。司機要找人算賬,她也要!
張馭曉沒把公車司機放在眼底,很欠扁的給人家一張律師名片。「要告我、要索賠,去找這個人談。」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走了。
孫立言只能低聲下氣的道歉,小孩不受教,請司機先生大人大量,千萬別計較!
「你還不把車子開走,以為這條路也是你家的啊?」一轉身,她板著臉對著張馭曉喝斥。她為什麼得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
「你一聲不吭的要去哪里?你知道你住院的醫藥費很貴吧,從白屋走到這里,你的腿不打算要了是嗎?」他也知道自己理虧,依言把車靠邊後,一面對她依舊火力全開。
這人一早就在發什麼火?她的腿又不是豆腐渣做的,就算要爬大霸尖山也沒問題,好得很。
「我走路總比某人表演特技要安全多了。」她忍不住酸他一句。
「搭我的車比搭那破公車不好嗎?」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能隨便使喚你嗎?」
「上車,要去哪我送你,用你那兩條腿走到什麼時候?」他明明好心要幫她,但一開口,口氣還是很沖。
「市區。」有便車,何樂不為?
她開門上了車,系上安全帶,連帽外套拉高的拉鏈里鑽出一顆毛茸茸的頭顱,一直窩在孫立言懷里的偷渡客露臉了。
「育幼院在市區?」她說過要把它送去給育幼院的小孩子作伴。
車重新發動,沿著下破直往山下駛去。
「我要先到市區辦些事。」她總不能兩手空空去見那些孩子。
「譬如說?」
真是愛追根問底啊!他平時沒這麼熱心跟嗦的,難道他出門不是自己有事要辦嗎?
她低頭望了眼坐車兜風,兩只小耳朵被風刮得往後翻的Lucky。「我想總是要替它帶點狗食過去。」
他沒有再說什麼,把她送到寵物醫院的門口。
「手機呢?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別讓我聯絡不到你!」
「我沒手機。」她沒有需要聯絡和能談話的人。
張馭曉什麼都沒說,不過她也知道沒有手機的自己宛如博物館新出土的文物了,簡直不可思議。
「等我一下,別走開,我去找地方停車。」他不給孫立言回應的時間,車子就開走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按下手機通訊鍵,「矢勤,會議取消,我今天不進公司了。」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在等你唉!」陽矢勤哀號幾乎要穿透他的耳膜。
「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嗦!」按掉通話鍵,把手機棄置副座,他拔除耳機,也找到了停車位。
結果張馭曉不只陪她給Lucky買了半年份的狗食,兩人還去了B&G特力屋。
瞄了眼安放在後座的大提袋,孫立言還是不解,他居然買了狗屋。
包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頭。
他還跟著去了育幼院,即使他一開始打定主意只作壁上觀,墨鏡說什麼也不肯拿下來,就算有些主動的小朋友想找他玩,他馬上躲得老遠,她也能理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小孩,尤其育幼院里太多家庭出問題的孩子,有早產兒,身體很弱,已經八歲,看起來卻只有四、五歲,一點也談不上可愛,可是孫立言一點也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