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不好意思,我很擔心她的狀況,連作夢都會夢到她偷跑,離我而去。」
李阿姨眨眨眼,能夢得這麼準,真是神乎其技!
她打哈哈說著︰「不會啦,是副院長想太多了啦,哈哈哈……」
麥奇康捏著眉心。這一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就算是鐵人也會疲憊。「好,那我先到醫生休息室睡幾個小時,明天早上我再過來。」
目送麥奇康離開後,李阿姨無力地癱軟在房門前。
再來幾次這種年輕人躲躲藏藏的游戲,她包準心髒病發作,玩完啦!
蘇悅荷原來想直接搭乘電梯直達一樓後棟,然後由後門離開。
不過心中的不舍硬是讓她停步躊躇,她在一樓掙扎了許久,最後實在熬不過自己思念的心,她搭乘電梯回到五樓。
五樓是外科病房,有開刀房,也有醫生休息室,通常下刀後的醫生,會在休息室沖洗,然後視情況是否要留在休息室補眠或者干脆回家睡覺。
她知道自從她住院安胎以來,為了平撫她的情緒,怕惹她不開心,他不敢在病房留守,又不放心回家,所以一直睡在休息室,隨時standby。
平凡的她為何能擁有他這份深情?
所以在離去之前,在結束這段情緣之前,她想見見他……
他今天的兩台刀應該早就結束了,沒來探視她,也許是因為兩人中午的爭執。她猜他應該待在休息室,才想來偷偷看看他。
只是誰知道,她才剛要進入醫生休息室,就看到麥奇康低著頭,若有所思地迎面而來。
蘇悅荷趕緊閃躲到一旁的牆柱旁,一顆心跳得彷佛有一座大鼓在敲。
他走進休息室,關上門。
有一剎那,她想掉頭走人,可是想到也許這一走,她和他之間可能就這麼斷了線,再也無法見面,她還是鼓足勇氣,等待了十分鐘後,輕輕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去。
休息室有三張床加上三套桌椅,布置很簡單,從昏黃的燈光和男人深沈的呼吸聲,她知道麥奇康已熟睡了。
她輕輕拉開唯一的布簾,看見了他。
蘇悅荷按捺住心口濃濃的酸楚和欲奪眶而出的眼淚,走向前,拉好布簾,在床沿邊緩緩坐了下來。
只有推床寬度的臨時床鋪,也許適合一般男性身材,但無法容納他修長、精壯的體格。他雙臂環胸,辛苦地曲著高大的身軀側躺。
她俯視著眼前正沈睡的男人,無法避免地,再一次震懾于他俊朗的外表。他長而鬈的睫毛遮掩了一向犀利深邃的眼眸,宛如鑿刻般的臉部線條因熟睡而顯得柔和,少了清醒時的不苟言笑和她最常見、最能惹惱她的狂妄霸道。
也許是工作的習慣,他繃緊的肩膀、握拳的動作,彷佛就算是處于熟睡狀態,一旦病患有任何緊急事件,他便立刻能夠完全清醒並迅速投入工作。
所以她必須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過分驚擾的動作。
蘇悅荷凝視著他。她試著在昏暗中看得更仔細,于是身子向前傾,卻一個不小心,腳跟敲到床腳,發出了一記輕響。她一驚,雙手蒙住臉,屏住呼吸,倉皇地等著他驚醒,然後發現她坐在床邊扮鬼嚇人。
只不過,也許是今天的工作真的太累,或者累積的疲憊已達頂點,他沒醒過來,只是將環胸的手平放,還是熟睡著。
她拍拍胸口。一次的冒險,會讓人膽量大增,她俯身凝視他,突然之間,好想偎在他懷里,再一次感受他的呵護與溫暖。
當然,床太小了,她要是真躺下來,不是把自己摔個滿頭包,就是粗魯地把他吵醒。
她不能冒這個險,就這麼一次,她想好好地、好好地,看著他、記得他,把他深深、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回憶里。
她望著他,嘴角緩緩揚起微笑。淚早已不請自來,晶瑩剔透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沾濕他的上衣。
也許分離在即,她回想起許多事,包括每次相遇必定上演的爭吵、他的呵護,當然還有那種她無法苟同的、斥責背後的關懷,以及兩人曾經分享過彼此靈魂的親密關系。
她哽咽地吸著鼻子,知道終其一生,自己的愛戀將全系在這個男人身上,無人可取代。
他說,他愛她。
蘇悅荷輕輕抬起他的手,撐開他的手心,伸出食指,她輕輕地寫上一行字──
我也愛你
為了他,她綻開最美的笑靨,放下他的手,起身掀開布簾,依依不舍,回眸凝視。
最後,離開。
只是哀傷不舍的心中,早已淚如雨下。
麥奇康在清晨第一道陽光乍現時驚醒,他坐在床邊,搔著頭發,無端感到一陣心慌。
他果真走火入魔了,連睡覺作夢都會夢到小荷哭著說她愛他?
她含著晶瑩剔透的淚,低訴著他最需要、最渴望听聞的愛語……
麥奇康感到萬般灰心和沮喪,愛一個人可以愛得這麼慘烈,他相信古今中外他是第一人。
他起床。突然之間,思念來得這麼猛烈,就算會吵到她寶貴的睡眠,他還是想看她一眼,好填補他心口那塊思念的漏洞。
只是他還來不及走出休息室,隨身的呼叫器在此時嗶嗶作響。他低頭一看,臉上原本的期待,立刻轉變成陰暗的色彩。
「蘇小姐已離開病房。」
麥奇康一路沖回頂樓的護理站,只看到那個大夜的護士哽咽哭泣著。
「我不知道蘇小姐怎麼不見了,我三點巡房她在睡覺;四點的那趟,我想她既然在睡覺就不要吵她,讓她好好休息……我根本沒想到到四點四十分再巡房時,人就不見了……」
她哭著解釋。哇,她把副院長的地下情人給搞丟了,她死定了……
麥奇康直接詢問一旁的住院醫生。「看護的李阿姨呢?」
住院醫生也是臉色蒼白。沒人知道把副院長的女朋友搞丟,會受到什麼處分,這比急救不當、病人病危更令他們惶恐。
「病房內的私人物品都清得干干淨淨,我們有打電話給李阿姨,她推說和蘇小姐意見不合大吵一架後,蘇小姐堅持把她趕走,所以她只好回家了。蘇小姐出走的事,她一概不知情。這是李阿姨的電話,副院長要自己問問看嗎?」
綜合醫護人員的說法和李阿姨之前鬼鬼祟祟的形跡,他知道,也許在李阿姨急欲阻擋他進入病房時,悅荷早已離開醫院。
麥奇康很想抱頭痛哭,他實在想不透,在他付出真情之後,她為何還是執意離開?她為何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試著接受他的機會……
麥奇康旋身欲離開,住院醫生趕緊遞上一張白紙,急著說︰「副院長,這是蘇小姐家里的地址,也許您需要……」
麥奇康接過,隨即轉身離開。
如果她要躲著他,不會貿然跑回家。
認識她這些日子,他們根本就來不及相互了解彼此的生活,他發現,他不知道她有什麼朋友、會去什麼地方,他只知道她工作的花店,和之後的「閃耀」。現在清晨近五點,花店尚未開店營業,那麼他就只能到閃耀踫踫運氣了。
心意已定,麥奇康加快步伐,直往停車場沖,卻遇上正要開車離開的院長千金──方閔寧。
听說她身體微恙,兩天前住進醫院,但他忙著處理自己和悅荷的事,根本沒空去探訪自己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兼秘書。
方閔寧停車,降下車窗。「剛來還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