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郁巧始終低垂著頭,僵硬的身軀在听到他不舍的低吼時,硬是狠狠一震!
她自以為堅強的偽裝,在面對他的深情時,依然是脆弱易碎的。
她深吸口氣,抬起頭,勇敢面對。「這五年來我過的很好,以後也會很好,不勞駕您的費心,請借過好嗎?」
她望著他陰鸞的臉,他臉上的每個部位、每個觸感都是她所熟悉的。她知道他笑時,他的眼楮會彎成半月形的迷人弧度,那是她以前最常看到的表情……孫郁巧淒苦地一笑。
「我希望事情能簡單一點。」
闕東堯幽暗的黑眸中滿是讓人震撼的情意。「不可能簡單的,郁巧,我愛你,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愛?」
「是的,我愛你。」
孫郁巧眯著眼審視著眼前的男人。
多麼迷人又讓人心碎的字眼……當年,兩人一見鐘情,立即陷入熱戀,並且甜蜜地步入禮堂。他們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那時的恩愛生活簡直就像童話一樣,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和他會落到這番兩相對立的局面。
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好嗎?你的存在是我人生中最完美的事。
曾經,她因為他的求婚告白而熱淚盈眶。
曾經,在每個寂寞的深夜里,她都會自問,闕東堯的背叛究竟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場噩夢?夢醒之後,他還是陪在她的身旁,和往常一樣呵護著她、珍視著她只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闕東堯的確背叛了她,而她根本無法原諒、無法釋懷。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她冷冷一哼,推開他的阻擋。
闕東堯手臂一橫,語氣宛如磐石般堅定。「這是實話。」
孫郁巧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糾纏,一冷一熱。
她看著他,緩緩地扯開嘴角,淒然地冷笑開。
「我不在乎。」
她挺起胸膛,撥開他的手臂,直直地走下樓梯。
長發覆住了她的臉頰,秋天的太陽由樓梯平台的窗戶投射進來,印在她的頭頂,形成一圈圈的光環。
她快速疾走,轉彎、下樓,一階一階步下樓梯。
直到一樓,她停住腳步,緩緩地回過身,仰頭上望,樓梯的盡頭有個在她的生命中,帶給她快樂和悲傷的人。
她噙著笑,淚由眼眶中迸發而出。
她還有多少的眼淚可以流?
她還有多少的堅強可以助她撐過這一切?
孫郁巧抹去頰上的淚水,轉身,開門,踏出門口,將鐵門關上。
☆★☆
文建會所籌劃的兒童劇,預定在國慶日當天于國家戲劇院上演,參加演出的小朋友是台北市各公立國小推薦出的優秀同學,排演練習的地方則在文建會租借來的私人劇場,而所有的舞台效果和指導演出也是由這家私人劇場協辦。
孫郁巧一走進劇場,劇場的負責人,也就是這場兒童劇的導——DavidWong立即迎面而來。
David今年年初才由英國念完戲劇回來,是藝文界里最明亮的一顆新星。他年輕有為、長相斯文、身形修長,長發束在腦後,穿著打扮很有藝文人的味道。
「早,郁巧!」
「早……」
孫郁巧暗嘆了聲不妙。今天真不是如意的一天,一早和闕東堯打了場硬仗不說,現在又得面對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星期的年輕小伙子盲目積極的追求。
唉……她有點無力地開口。「抱歉,我來遲了,車子半路拋錨,我先找人送去修車廠後才搭車過來。」
David搖搖頭,凝視著眼前的女人,臉上完全不隱藏他的愛慕之意。
「沒關系的,不急,才正要排練呢!你早餐吃過了嗎?」他殷勤詢問著,眸中盛滿著濃烈的。
他知道孫郁巧的年紀稍長于他,也知道她已婚,更知道她有兩個小孩,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她在他的眼里,就像藝術品一樣的完美,而且她美麗無瑕的臉龐,總是帶著令人心疼、不舍的憂傷表情,教人想好好呵護、照顧她。
孫郁巧有禮地回應,還不忘暗暗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不知為啥,她不愛他的接近。David給她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尤其是他那對像著了火一樣的眼楮,讓她甚至不敢正視他。
「嗯,吃了。」她扯出一抹笑。「David,我先過去那邊看一下。」
David淺笑,明白感受到她的抗拒,但仍是不以為意地進一步邀約道︰「晚上有榮幸請你吃個飯嗎?」
孫郁巧趕緊搖頭。「不好意思,我黃昏都要去幼稚園接小朋友下課,然後照顧他們。基本上,我晚上都不太能夠外出的。」
她明白、堅決地加以拒絕。其實,現在接送小孩以及照顧小孩的工作,都是闕東堯一手包辦,她只是不想和這位追求者有任何的牽扯,所以才用這個理由當借口。
失望寫在David斯文蒼白的臉上。「哦,是這樣子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孫郁巧不讓他有進一步開口的機會,她迅速邁開步伐。「童小姐在找我了,我先過去。」
話一說完,就急忙轉身離開。
呼……前方有個年齡和她相仿,長相清雅秀麗的女子朝她走了過來。嬌小的她挺著一個圓鼓鼓的大肚子,那是童謹宜,出版她童書的那家出版社里的責任編輯。兩人日久相處,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沒事吧?你好像打了一場苦仗?」
孫郁巧沮喪、無力地望著童謹宜。「不是一場,是兩場!嗚~~謹宜,我今天真不應該出門的,不如意的事一件一件地接踵而來。」
童謹宜安慰地拍拍孫郁巧的肩頭。「沒事沒事的!再說,今天要正式排演,我這個局外人都來了,你這個大編劇怎可不到場必心呢?」
孫郁巧感謝地笑開。「嗯,真的好感動呢!你挺著一個大肚子還跑來看排演,真是辛苦你了。其實你要多多休息才對,下個月就要生產了,太過勞累總是不太好。」
謹宜的預產期在下個月中,懷孕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也是最辛苦的時候。
童謹宜搖搖頭。「我沒事。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公演完後才去生孩子。」
謹宜擰著眉頭,像是有著千百個憂愁。
每個準媽媽到了要迎接寶寶出世的時刻,都是既緊張又期待的,但謹宜身上似乎少了點歡喜的味道?
「你沒事吧?」孫郁巧輕聲問著。
童謹宜漾起笑容,撫撫高隆的肚子。「我沒事,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我記得我才剛懷孕,怎麼才一晃眼,預產期就到了?」
孫郁巧朗聲笑開。「那是因為在你懷孕的過程,小女圭女圭沒怎麼折騰你,不像我懷龍鳳胎時,可是度日如年呢!」
「我听你說過,的確很慘。」
「是啊,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會害怕呢!」
兩人相視笑開,此時劇場的工作人員高聲呼喊郁巧。
「我先過去了。」
「好。」
童謹宜微笑目送郁巧跑離。這時,行動電話突然響起,她接起電話。
「喂?」
「我還在台中,晚幾天回去。」
童謹宜原本漾在嘴角的笑漸漸消褪。她知道他這趟下台中絕對不只因為公事,她更知道陪伴他去台中的人,是他美麗的秘書女友……但,她能說什麼?
「好。」
「有事嗎?」男人的語氣淡然,宛若陌生人一般。
「胎兒沒事,你請放心。」
話筒兩端的人皆停頓不語。
「那就好。」
兩人同時掛上電話,沒有任何道別和噓寒問暖,更沒有任何的關心之意,一來一往的回應都是冰冰冷冷、沒有感情的。
這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