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面孔揚起了甜甜的淺笑,卻不加入任何情緒,方凝深深望進石承剛的眼里,他有一雙她所見過最深邃的眼眸。「沒想到還會遇見你,真讓人意外。」
「你們認識啊?!」在場的人無不驚訝地叫道。
她淺淺一笑。「是啊,我們認識。」口氣宛若談論天氣一般雲淡風清。
她變了,這是石承剛的第一個想法,她的模樣變得更加的嬌艷成熟了,但笑容卻不復往日那般純真熱情,他突然相當懷念當年那個有著甜美笑容的女孩。
「那真是太好了!」制作開心極了,既然他們認識,那這集的專訪肯定精彩可期。
方凝笑道︰「大家請坐吧,開會了。」
「老板,我先回去了。」Clin有些擔心地看著方凝。
節目早已結束,夜間新聞也已經開始,但是老板卻還呆坐在辦公室里持續發愣。
顯然那位石先生和老板之間的關系並不尋常,否則一向應對有禮的老板不會節目一結束,連片尾畫面都還沒有播完就不顧一切地跑出攝影棚。而且在訪談過程中,可以明顯看出老板非常的僵硬不自在,這是從未發生過的狀況,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因此而感到十分訝異。
他們究竟發生過什麼事?這成了每個人心中的疑問。
「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開車小心。」
方凝還是沒有回應,Clin默默地拿起背包,又擔心地望了她一眼才離開。
方凝思緒紊亂不已,他沒有結婚、沒有妻子、沒有小孩,也沒有女朋友,他依舊單身。
紛亂的思緒回到她十八歲,失戀的那年……
自那日機場一別之後,她沒再見過承剛,也沒再見過石家的人和……淑媛。當年的聯考,她考上台中的大學,為了逃避失戀的痛苦,她索性連放假都留在學校不願回家。所有關于承剛的消息都是老媽告訴她的,她從老媽那里得知淑媛是石家以前的鄰居,她和承剛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因為石家二老都在德國工作,于是便帶著「準媳婦」一起去德國幫忙。後來就連承剛去當兵,以及出國的消息也全是老媽在閑話家常時說給她听的。她和承剛就這樣斷了聯系。
訪談中,她依著事先擬好的訪問稿,問及他的感情世界,她原以為會得到「幸福快樂美滿」這樣的答案,然而他的一句「依舊單身」,卻令她瞬間亂了思緒,她以為承剛和淑媛會是美滿的一對,畢竟當年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恩愛,沒想到他現在竟然還是單身……
「哇!」
方凝突然大叫一聲,她在想什麼嗎?!一個以前她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打動的人,怎麼可能會在八年之後喜歡上她?而她居然還愚蠢地存有一絲幻想、期待?!真是夠了!
方凝霍然起身,拿起辦公桌上的皮包和外套,打算回家去!今天真是灰色的一天,節目品質不好,明天一早的會議,上級準會好好的關切一番。
方凝搭乘電梯到地下二樓的停車場取車。她一進車里,便和往常一樣,隨手轉開收音機收听電台節目,她啟動車子,平順地駛離停車場。
電台的DJ是她的大學同學,柔美的嗓音讓人感覺格外順耳。
方凝听著,不由得揚起了笑容。
「晚安,我的朋友,情人節快樂嗎?先來首痴情的歌曲——新不了情,和各位一起分享。」
收音機接著傳來淒美幽怨的歌聲……
「心若倦了、淚也干了,這份深情難舍難了,曾經擁有,天荒地老,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這一份情,永遠難了,願來生還能再度擁抱,愛一個人,如何廝守到老,怎樣面對一切,我不知道……」
方凝憤然關上收音機,然後直撥私人電話給電台DJ。
「亞旋,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播這種悲傷的歌曲,下次喝下午茶,我一定在你的咖啡里放瀉藥,我說到做到!」方凝惡狠狠地威脅著,這一刻她完全沒了在主播台上那種優雅的儀態。
「你干麼?情人節孤家寡人寂寞難耐嗎?」亞旋笑著說道,對方凝的威脅毫不以為意。
方凝繼續開罵。「別跟我嬉皮笑臉,我沒心情和你開玩笑。」她揚著鼻子,鼻頭的酸澀令她皺起了眉頭。
「你在哭嗎?方凝?」亞旋好奇地問。
「屁啦!」方凝憤然掛上了電話。
……心若倦了,淚就一定能干得了嗎?方凝苦澀地輕扯嘴角。
夜漸深,路上的車子也少了,彎過一個路口,她再度打開電台。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愛你怎麼能了,今夜的你應該明了,綠難了,情難了……」
真是夠了!方凝喃喃咒罵著,第二次關掉收音機。
「可惡,電台DJ真好當,隨便播首讓人心酸流淚的歌曲,就可以有基本的听眾群,早知道我也不要去當什麼新聞主播,當電台DJ還比較吃香!」
方凝揮去頰上奔流的淚水,路燈的光線由車窗透進來,照在她的臉上,令她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淒楚哀傷。
失眠、頭痛……
方凝兩手按著太陽穴,劇烈的頭痛讓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她頂著一頭亂發,穿著睡衣,踩著虛浮的腳步走下樓。
「媽,我頭好痛,有沒有頭痛藥啊?」
她低著頭哀叫,直到一個低沉的嗓音傳來——
「早,凝凝。」
方凝按著太陽穴的手定格停在半空中,她驚愕地瞪著眼前帥氣瀟灑的男人,睡意被嚇得瞬間消散,甚至忘了劇烈的頭痛。
「你、你、你……」
「早安。」石承剛揚著嘴角,將她的狼狽收進眼底。
「哇!」方凝放聲尖叫,立刻轉身逃回二樓房間。
石承剛微笑地看著她魯莽的行徑。他還記得他剛回來時,不小心佔用了方家門口的車位,結果她毫不客氣地在他的擋風玻璃上,留下一大篇抗議的文字,字字犀利,雖然她的脾氣在經過時間歷練後已收斂了許多,但還是保有隨時開罵的本事。而現在他又在她身上找到和往昔一樣的特質,這點發現讓他莫名地感到心安。
方母由廚房走了出來。「咦?小凝呢?剛才明明有听到她的聲音。」
石承剛指指樓上。「她上樓換衣服了。」
方母皺起了眉頭。「那孩子實在是,都快遲到了,現在才起床。承剛你先坐著,我到廚房幫那丫頭準備早餐。」
「嗯。」
石承剛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從客廳擺設的一些並布作品來看,可以得知方伯母最近的興趣何在了,生性好動的方凝不可能有耐性做這些東西。
年初他由美國回合,即搬回隔壁居住,由于他的父母依舊待在德國,因此偌大的房子仍然只有他一個人住。方伯母也和以前一樣常邀請他來吃晚餐,只是方凝一向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所以並沒有發現他已經回來台灣。如果她早知道了,她會不會像八年前那樣逃得遠遠的,不敢見他?
依她當年的成績,肯定可以考上台北的國立大學,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故意。「放水」,選擇台中的學校就讀,藉此躲避他。
石承剛深吸了口氣,他依稀還記得當初听到她就讀的學校時,自己的震驚,和方伯母的哭泣。方凝一向養尊處優,由家人驕寵著,那時她首度離家,獨立生活,曾讓方家的氣氛低迷了好久……
他握緊雙拳,而後強迫自己緩緩放松。
方母由廚房探出頭來。「小凝呢?還沒下來啊?那小孩子不怕遲到嗎?」
「來了啦。」
方凝走下樓,她已經換上筆挺的褲裝,襯衫的領子翻立起來,顯得帥氣十足,然而一頭柔亮的長發卻又為她添加了一絲柔媚的氣息,兩種對比的氣質在她身上揉合成一股獨特的魅力;淺粉的彩妝更將她妝點得神采奕奕,耀眼得讓人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