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之花 第8頁

每年夏天,這里是皇宮最陰涼的地方,前面不遠處有個假山,恰好能將她的身形遮擋得密密實實,不是特意來找她的人根本不會立刻發現她,而那些從這里飄過的人聲,她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听說了吧?前一陣陛下忽然要娶玉真公主。」

不知是哪位宮女還是臣子家眷路過,她果然又成了人們口中的話題。

「你說尸前一陣日,是說陛下現在改變心意了?」

「不清楚,但都這麼久了遲退沒下旨,應該是沒了吧。是不是誤傳?陛下能看上那女人什麼?」

「美貌啊,除了美貌她現在還有什麼?德勝王爺死了那麼久,王爺家的親戚沒有一個在朝中能說得上話。王爺府的錢財說是隨她一起入了宮,誰知是不是入了國庫?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敢和陛下素要嗎?要的話,陛下會給嗎?」

說的好,原來旁人早將她的悲慘境遇分析得如此透徹,而這些事,她卻是十歲之後才知曉,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玉真微微一笑,彎下腰模到一塊小石子,順手丟在旁邊的湖里。她听說如果會丟,石頭可以在水面上連跳幾下後才沉底。她很好奇,這是一種法術嗎?

她曾請鳳疏桐為她演示過,不知他是不是用了法術,但她的確清晰地听到一連七聲石子撞擊水面的聲響,自此後她便對這項「技藝」崇拜得不得了,可惜自己偷練過幾次,卻怎麼也練不成這個本事。

「看得見就好了……好歹知道該用多大的力才不會將石頭一下子丟到水底。」她自己找樂子,口中還念念有詞。

驀然間,湖水突然有漣漪波動的聲響,起初她以為自己听錯了,而後又側耳傾听,竟覺得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一顆小石子也能有這樣大的反應?」

她還在納悶,原本平靜的湖水突然像是被什麼從湖底炸開,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撲向了湖邊的她。

听到聲音看向這邊的人,都嚇得大叫起來,但人人又都被驚得呆住,既不解水柱從何而起,也不知道該如何救人。

無數水珠撲濺到玉真臉上,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必然出了大事。

那巨大的水聲似是有條龍在咆哮般沖向她,也許在下一刻,她就要被吞噬掉了……

而與這巨大的浪聲相反,她無聲無息猛地被人從後面抱住,轉瞬間就遠遠月兌離了湖邊。

「怎麼回事?」她茫然地問道。

「站著別動。」

身後人一開口便讓她愣住。是鳳鵬舉?

鳳皇擋在她身前,目視前方巨大的水龍,自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曲起中指用力一彈。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沖破水柱的上方,原本勢不可擋的水龍就像被打中七寸的蛇忽然萎靡下去,嘩啦啦一片水聲之後,湖面只剩泛起的層層漣漪,又恢復了平靜。

「受傷沒有?」他回頭拉住她的手碗上下撿視。還好,沒有受傷。

「陛下?」玉真皺著眉。這聲音雖然是鳳鵬舉的,但總覺得又不是他。鳳鵬舉說話的語氣更柔和些,而眼前這人的語氣強硬冰冷,讓她听得心中微顫。

「我送你回去。」他拉著她往回走,步子邁得又快又大。

她一下子沒跟上,絆到一小塊石頭,輕呼一聲就跌倒在石頭上。膝上傳來了劇痛,應該是撞到石頭了。

他轉過身,看到她皺眉在揉自己的膝蓋,雙手一抄便將她抱了起來。

「陛下?」玉真再度驚呼。先前在自己寢宮被他強暴未遂,已足夠讓她對他心驚膽戰,現在他又公然在眾人面前抱起她,豈不是在向所有人貂示兩人暖昧不清的關系?

「你不用怕我。」他的聲音隨著身形震動,是鳳鵬舉從未有過的沉穩和霸氣,「我不是來傷害你的,只是要保護你。」

玉真一愣。以她對鳳鵬舉的認識,這不是他說的話,也不該是他會說出的話。

她急忙模向他胸口的矜扣,那里有包金的盤扣,若是王爺,就是七片花辮聲若是鳳皇,則是九片花辮。

她逐一模素過去,心中一片一片地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是的,是九片花辮,的確是鳳鵬舉無疑,可是此刻她心中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強烈厭惡,似是他的氣息……雖讓她陌生,卻不恐懼?

鳳鵬舉將她抱回玉真宮,守在寢宮里的宮女小禪嚇了一跳,「陛下,公主怎麼了?不是說好一個時辰後由奴婢去接您嗎?」她這話前半句是問鳳皇,後半句是在問公主。

玉真答道︰「也沒什麼,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去弄點冰塊來。」鳳鵬舉借口轟走了小禪,然後將玉真放在內室的床上,把她受傷的那條腿輕輕抬起,「我可以讓你很快好起來,但是不想嚇到你,所以還是按你們常用的治療方法吧。」

他的話似是而非,讓人听不大明白。她忍著疼問︰「不常用的治療方法是什麼樣的?」

他哼了一聲,「你那位好友不是常演示給你看?」

「好友?」她歪著頭想了下,「你是指涵王?」

「嗯。」

奇怪,以前提起鳳疏桐,他的口氣總是嫉妒得像要冒火,但現在除了清冷,他更像是感到不屑?

「涵王……並不會因為自己的異能而特別炫耀,只是偶爾逗我開心罷了。」她小心解釋,怕他會像上次那樣生怒而做出什麼激烈的事情。

他卻顯得興味素然,語調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的事我沒興趣,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為了他而戰戰兢兢。你們兩個上輩子沒緣分,這輩子也不可能。」

咦?現在的他倒是比以前好相處多了呢。玉真不禁出神地想︰是不是鳳鵬舉現在連對娶她都不感興趣了?

膝部忽然一冷,一股冰冷的感覺帶著濕潤的水氣蓋在傷口上,又麻又疼又鑽心的寒。她忍不住叫道︰「你在我膝上放了什麼?」

「冰塊,幫你止疼消種的。這宮里總該有藥可以一起配來用吧?」他看向端來冰塊的小禪。

她以為鳳皇是在質問,嚇得急忙屈膝跪倒,「是,是奴婢愚笨,這就去太醫院找藥。」

小禪離開了,偌大的殿宇中又剩下他們兩人,想起不知幾時自己的一條腿一直伸在他面前,玉真有點不安地將腿收回來一點。

「這點小傷我自己在宮里就能處理,陛下日理萬機,還是先去忙您的事吧。皇後娘娘那邊一定等急了,每年女兒節都要由鳳皇親自點燃萬福女兒燈的,陛下難道忘記了?」

他望著她那張小巧精致的臉,默不作聲。這張臉他看了二十年……不,其實看了更久。

她的神情通常少有波動,可一旦有侍緒顯露,或者嬌憨、或著憂郁、或者憤怒,都讓他看得有趣。

以前……她也是這樣的,平日里總是笑咪咪,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可若是真想笑,就會笑個不停,只差沒笑到地上打滾,生氣的時候,似是要將天都捅出個窟窿,哭的時候,眼淚只在眼眶打轉,咬著唇不讓淚水掉出來一滴……

她的種種樣子他都記得,即使再過幾百年、幾千年,他依然會記得。

「陛下……還在吧?」她等了很久,听不到一點聲響。他是走了還是沒走?

「嗯。」他將冰塊拿開,可她光果潔白的腿上那塊癬青他看得實在太礙眼,忍不住伸出手蓋在癬青之上。

他掌心透出紅光,溫潤的熱度讓她不由得再次出聲,「陛下在用燭台烤我的膝嗎?」剛才還是冰塊,現在又來了熱敷,滿屋中除了燭台,她想不出他還能用什麼東西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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