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之花 第10頁

「清楚他們都去哪兒了,殿外一個人都沒有。公主,還是讓奴婢進去通報一聲吧。」

「不必,我自己進去就好,你在殿外等我。」玉真扶著宮牆走進內殿,手指模到殿門時,里面的歌聲剛好停止,她听到一名女子嬌媚的聲音。

「陛下喜歡听臣妾唱的這首歌嗎?」

「還好。朕听不出好壞。」這略帶慵懶卻更多冰冷的聲音,就出自現在的鳳皇口中--真正的妖王。

她听出來了,那女子……是湘妃吧?她曾听過湘妃的聲音,據說是鳳鵬舉登基之後不久冊立的新妃,原是一名歌娘出身,亦因舞姿出眾而被鳳皇看中,在眾多佳麗中月兌穎而出。

「陛下真會逗人開心,以前您明明夸獎過臣妾的聲音,是天上地下再無人可以匹敵的美妙,怎麼今日就說听不出好壞了?難道是要讓臣妾再唱一首嗎?」

湘妃的話聲也如絲綢般順滑,這樣嬌媚的嗓音,怕是男人都不忍拒絕吧?

說到做到,湘妃也不等鳳皇的意見,就又開口唱了起來--

「薄襲小枕涼天氣,乍覺別離減味。振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也擬待,卻回征窖。又爭奈,已戍行計。萬種思量,多方開解,只怎寂寞厭厭地。系我一身心,負你千行淚。」

湘妃的歌喉的確婉轉動听,連玉真都听得呆了,而且她听出湘妃選唱這兩首歌別有用意。第一首是在向鳳鵬舉示愛求歡,而第二首就衰嘆男女情深緣淺,可這宮中的女人與鳳皇之間,有哪個不是情深緣淺呢?

妖王顯然不是賞歌之人,因為他已听得膩了,出聲打斷道︰「這種歌就是身為鳳皇的我,必須要听得很享受的那種嗎?」

湘妃的聲音乍然停了,像是被嚇了一跳,支吾了兩聲不敢再說話。

而在殿門的玉真卻忍不住笑出聲,因為她听懂了妖王的那句話。他是在諷刺鳳鵬舉以往的風月生活,或者……是根本沒有听明白這兩首歌中傳達出怎樣的心意?

她這笑聲暴露了自己,幾乎是在轉瞬間,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在她面前響起一

「一向深居在自己寢宮的小鮑主,為什麼會大半夜的突然跑到我這里來?」

聲音倏地貼近,近到她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避免那冰冷的氣息凍僵自己的臉。

「怕我?既然怕,為何還要來?」他的手抓住她肩膝,用力一拉,逼得她又和他更加靠近。

「有些事想和陛下單獨談,不知陛下現在是否有空?不然我可以改日再來。」說這幾句話時,她一直在令自己的語氣平靜從容,她從沒想過自己有天要利用頭腦和男人打交道……不,不只是男人,「他」甚至不是人……妖王?天知道他到底是什麼?

她的話說出去之後,沉默太久沒回應讓她以為他已經轉身走了,豈料下一刻,她就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正籠罩著自己,即使看不見,也依然能理解這壓才是來自于他對她的注視。

「跟我進來。」他忽然抓著她的手,將她拉進大殿。

那高高的殿門門檻如之前一樣絆了她一下,這回他也仿佛做好準備,飛快地扶住了她,並接住她縴細的腰,將她整個人「架」進了殿里。

「陛下--」湘妃對玉真的突然造訪也很詫異,卻剛剛開口就被他打斷。

「你可以走了。」

「是。」湘妃很懂得看眼色,今晚鳳皇的樣子著實古怪,為了保住自己日後的恩寵,她還是萬事順從旨意為好。

第4章(2)

「現在只有你和我了,我很好奇你要和我談的私事是什麼?」湘妃退下了,他在一片靜默中開口,冰涼的嗓音在偌大的殿宇中幽幽回蕩。

她听到自己的喘息聲和心跳聲也是如此清晰,或許是來自于一絲恐懼,但她還是問出了問題,「你,為何而來?」

他的黑撞浮起一層氰氫的霧氣,透過她的臉,他有如看到幾百年前的那個她,那對她好奇地張望著他問︰「我是不是打擾你練功了?」

他的心底有陣難言的抽痛,仿佛被人在胸口扎了一根針,痛感從深處漫開來,帶著血色,難以愈合。

斟的了很久,他慢聲說道︰「做為一個姑娘,有時還是不要太好奇,因為那也許會給你帶來前所未有的……災難。」

他是在威脅她嗎?她的大拇指下意識地放在擊間,咬了一下。

地這動作讓他的黑撞收緊,克制不位再度抓住她的手。

她皺眉「看」著他,感覺得列他雖然抓得很緊,卻沒有任何殺氣,他沒有要殺她的意思。事實上,他曾救過她的命、幫她治過傷,如果不是佔據鳳鵬舉身體的妖王,他其實算是她的恩人,她現在應該是用感恩戴德的心來崇拜他、尊敬他。

也許因為如此,她才對他恨不起來、厭惡不起來,甚里連恐懼都只有那麼一點點。

「如果我說,我就是一個生活在好奇中的人,你會告訴我原因嗎?」她壯著膽子再度提問。

他笑了一聲,「我听說的玉真公主似乎不是這樣一個人,你深居皇宮二十年,從不與人交親,宮中的妃嬪都說你是個冷模古怪的公主,現在你卻說你生活在好奇中,要我怎麼相信?」

「如果你也在黑暗生活過二十年,你就會信了。」她不清楚說這句話時的心情是感慨還是惆悵,只曉得自己的嘴角是上揚的。「如果你在黑暗中活過,不可能不對陽光的巔色好奇,不可能不對那些發出悅耳叫聲的飛鳥好奇,不可能不對你所住的這些殿宇好奇,不可能不對圍繞著你的人群好奇……是的,我很好奇,只是我努力不讓自己顯得好奇。」

「為什麼?」他抱臂在胸前,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別因她剛才這毒話而震動心緒,引起任何失態的表現。

「為什麼……如果我表露出絲毫因黑暗而帶來的恐懼或好奇,能為我帶來什麼呢?無非是同情的目光而已。我不想生活在同情中,因為只要被人同情過一次,就有可能背負著這份憐憫過一生。我有我自己的尊嚴和堅持,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好奇。」

「故作堅強只會讓自己很累,你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嗎?」他用諷刺的口氣刺激她道︰「而且你以為不說,就不會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你嗎?既然你都看不到那些目光了,那又何必在意?或者,那些同情都只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罷了。」

玉真征住,旋即有點後悔。明明是要來探听他的心事,怎麼不知不覺中反而暴露了自己這麼多不為人知的心事?

「好吧,你說的……有你的道理。可我說了這麼多,總該換得你的兩句真心話吧?」她不死心地又問。

妖王蔑笑道︰「我說過答應和你交換秘密了嗎?」

她黯然垂首,「好吧,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等等。」他又叫住她。「你覺得……做人快樂嗎?」

她笑了笑,學著他的口氣反問︰「那做妖快樂嗎?」

他不禁皺眉,她則立刻解釋,「做人的難處與好處,想來和做妖都是一樣,都有要面對的困難和麻煩,都有看不順眼的仇人或死敵,也應該有許多七情六欲讓自己高興、惆悵、憤怒、悲傷。只是,做人比做妖吃虧了點,大部分人不懂法術,想要的東西只能靠雙手努力去爭取,而妖因為仗著妖法,很多東西唾手可得。嗯……或許這樣的妖術,也會給妖帶來更多煩惱吧?」

他的嘴角勾起,拉住要走的她,「說了一堆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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