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間餐廳滿像你的風格。」傅心宇環顧四周後坐了下來。
「什麼意思?」她抬眼瞪著他。
「『冷』啊。你看,全白的裝潢,桌與桌的距離又那麼遠,客人談話的聲音都很小聲,沒有一點熱鬧的感覺。」一間冰冷高貴的餐廳,這就是他的感覺。
「你很喜歡熱鬧嗎?」她的表情是明顯的不以為然。
「熱鬧沒有什麼不好,有時可以釋放一些壓力。」他總覺得她太壓抑。
「熱鬧後的冷清更冷清,歡樂後的寂寞更寂寞。」她熊熊冒出這樣一句話,讓傅心宇愣了一下。
舒夢筠比他還驚訝,不懂自己怎麼會在他面前坦白說出內心深處的想法。
「好像有一本書里面這樣寫的。」她刻意閃避他那幾乎要洞悉她的眼光,招招手,請侍者來點菜。
他們點了兩份主廚推薦的茄汁海鮮龍蝦面,傅心宇另點了一瓶1995年份的白酒。
「這瓶酒味道不錯,很適合你,試試看。」他溫柔地說著,說得好像很了解她似的。
「是嗎?」她懷疑地執起水晶酒杯,輕啜一口,沒想到真的不錯,甜度適中,還帶著淡淡的水果香氣,她果然立刻愛上這瓶白酒。
但,她才不想讓他那麼輕易地看穿自己。
「還可以。」她放下酒杯。
「喜歡就說喜歡,為什麼要壓抑自己的心情呢?」他一語雙關,幽深的眼眸正深情地注視著她。
她怎會听不懂他這話里的涵義。
「你想太多了,喜歡我就會說喜歡,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還可以就是還可以。」
「女人不要太ㄍ一ㄥ,這麼好強太辛苦了。」他微笑,她的張牙舞爪、故作姿態似乎都嚇退不了他。
曖昧的氣氛太浪漫,舒夢筠發現自己居然全身放松地在品嘗這瓶白酒,已經連續喝完了兩杯,不行,她知道自己可不是好酒量的人,於是決定速戰速決,說出讓他知難而退的事實。
「我剛才已經告訴你,我心里早就有另一個男人,所以你真的不用再白費心機了……」
「那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心平氣和,聲音是溫柔的,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
「啊?」反倒是她愣住了。
「我是真的想知道,你究竟會愛上什麼樣的男人?」他認真地看著她,淺淺地笑著,卻沒有一絲輕浮。
夢筠失神地望著他好一會兒。為什麼會愛上潘明桓?她真的沒有想過。現在要她說說自己愛的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她居然說不出來……
幾乎快兩年沒見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別人形容他了。
「他是大我一屆的學長……」她開始緩緩道出他們認識的經過,一邊說,也仿佛一邊在喚起自己的記憶。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傅心宇,她居然能平靜地說出那段往事,難道是酒精的效力發作?她仿佛把他當作一個知心朋友似的,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當然,也包括他去美國之後發生的事情--這是兩年來,她從未對朋友或家人提起過的事。
不一會兒,盤飾華美的義大利面上桌,他卻毫無心情開動。
他生氣、他吃醋,但卻更為她心疼--
「你頭腦是不是有問題啊?他在美國都已經有別的女人了,你居然還要等他?!」他忍不住放大聲量。
他突然變得這麼凶,把舒夢筠嚇了一跳。
「他說……那只是因為一時寂寞,跟愛情沒有關系的。」她替那男人辯解著。
「寂寞不是出軌的理由。」他突然義正辭嚴,儼然變成一位心理醫生。「愛情是一種誠信,愛了就要對這份感情負責任。」
這就是他的想法,愛情的確有一點沈重,正因為沈重,所以才顯得可貴,如果一份輕松沒有重量的愛情,就顯不出它的可貴之處。
正因為他知道愛情沈重,所以他從不輕易許下承諾,總是讓人覺得若即若離。
身為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腳踏兩條船,還橫跨地球兩端呢!
寂寞不是出軌的理由……
這番話讓舒夢筠陷入了沈思,他說得很對,卻也說中她的痛處。
不過,她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垮的人。
她抬起眼,忍著眼中的濕潤瞪著他。
「你說的是沒錯,不過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太沒說服力了。」她可沒忘記下午那些和他打情罵俏的護士們,和那位嬌貴的院長千金。
暗心宇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在心中暗自叫好。呵呵~~就知道她在為那些事生氣,會生氣,就表示她還是有點在乎他的。
「我承認,也許我表面上對感情是有點……隨便,嗯,或許說不夠專情吧,但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把那些當作真感情。如果我真的愛上一個女人,我絕不會這樣傷害她。」
「你『等待』過一個人嗎?」舒夢筠冷笑。「如果你必須離開她兩年,你能保證兩年內不跟任何人發生關系嗎?」
她太了解,男人本來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尤其是傅心宇這樣的公子。
「基本上,我根本不會讓我愛的女人離開我兩年。如果愛情經不起時空的考驗,就更不該拿深愛的人來冒險。」他看著舒夢筠問道︰「你在等待他的這兩年間,會和別的男人上床嗎?」
「當然不可能。」
「那就對了。」他又露出那無害的笑容。「那為什麼你可以給他這樣不合理的包容,卻不願意相信我?」
「夠了,我不想听。」她根本不敢再相信男人。
一個表面忠厚老實的男人,都會這樣背叛她,要她怎麼相信一個外表像個公子的人,會對愛情至死忠誠?
「拜托,浪子也有回頭的權利吧。」他睨著她。
他想,他是真的愛上她了,像她這樣美麗、高貴、冷淡、傲慢,心中又另有所愛的女人,在他生命中,可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我不想吃了。」她站起身,往門外走。
因為,再不走,她的眼淚就快要掉出來了。
他的話,讓她心痛,而他的溫柔卻令她覺得動搖。她的心仿佛正在經歷一場七級地震,但即使天搖地動,她也要硬撐住這顆心,不能讓它崩裂。
暗心宇望著桌上兩盤完全未動的義大利面,和一瓶喝不到一半的高級白酒,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一句該死,他至少該等到吃完飯再提這話題的。
掏出鈔票放在桌上,他立刻沖出餐廳,試圖追上舒葵筠。
「喂!等等我,我送你回去嘛--」傅心宇在她身後追著。
「不用你送,我自己會走。」她強硬地表示。反正從這兒走回去也沒有多遠。
他拉住她的手。「上車吧,你的腳受傷,不能走這麼遠的路。」
她低下頭,望著自己膝蓋上的繃帶,眼神開始猶豫了起來……
是啊,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何況她現在傷口還有點泛疼呢,何況……何況她好像也不是真的想現在就離開他身邊……
「好吧……」她低聲說道。
車內,寂靜無聲,平靜得只听到窗外呼呼颯颯的風聲。
暗心宇把車子開離繁鬧的市區,而她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問他要去哪里,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仿佛去哪里都已經不重要了。
舊傷口已經被挖開,新傷口正隱隱作痛。
看著她平靜的眼神里有股化不開的哀傷,傅心宇只覺得心疼。
這世界上有許多女人能令他開懷大笑,能為他排憂解悶,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如此心疼憐惜,讓他看到她難過,就只想為她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