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也不明白。」他含糊地說道。
她望向他。「大人此話何意?」
「雀兒……」他的視線一觸及她的雙眸,她立刻低下頭。「我不給妳壓力,也不會強迫妳,有些事我知道妳也知道,可現在說出來對誰都不好,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借用他的話。「明白也不明白。」
他勾起笑。
「大人……」她頓了下,前兩句是在告訴她,他現在不會給她情感上的壓力嗎?至于後半句……她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您讓我無所適從,也讓我煩心。」她低頭瞧著地上的泥濘,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說話,听她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明白了。」他簡單說道。「妳希望我怎麼做?」
希望他怎麼做,這問題讓她擰下眉心。「大人……把我當妹子吧!」話畢,她不由地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他低頭瞧著她緊繃的側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如果這是妳要的,我答應。」
她眨了下眼,有些訝異于自己听到他的話語,她還以為他不會答應。她驚訝得正欲開口時,忽听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後而來。
「快讓開--」
翟炯儀轉頭見一輛馬車急駛而來,他立即拉著韁繩,將馬帶到雀兒前頭,兩人一前一後的站在路旁,剎那間馬車已奔到眼前急馳而過,濺起地上的泥水,雀兒驚呼一聲,急忙抬手擋住臉,可還是遲了一步,泥污已潑濺到身上,從馬車上還傳來快意的大笑聲。
雀兒不由惱了起來,正想罵人,就听見後頭又傳來一輛奔馳的馬蹄聲與男子的訕笑聲。她正打算背過身避開第二趟泥污水時,一抹身影護在她身前,她的眼楮對上一片衣衫,近得她看不清衣上的紋路。
「沒事吧?」
這聲音近得像在她耳邊,雀兒緩緩抬起頭,一雙深邃的黑眸正與自己對視,她甚至能瞧見映在他眼中的自己,她驚得後退一步,卻撞上馬肚。
她的驚慌落在他眼底,使他勾起一抹笑。「我怕妳讓泥水給淹過。」
她命自己冷靜下來,雙頰卻飄上兩朵紅雲。「謝大人,馬車已過了。」她暗示他可以後退了,杵在他與馬匹之間所剩無幾的空間中,讓她倍感壓迫。
他嘴角笑容依舊。「沒嚇著吧?」
他的靠近讓她極不自在,她垂下眼,力持鎮定地說︰「馬車沒有,大人這樣才嚇著我。」他真的能將她當成妹子般對待嗎?
「我懂了。」他後退一步,臉上笑意更深。
她立刻道︰「我的瞌睡蟲都讓馬車驅走了,可以趕路了。」
「那就上路吧!」他往前走到自己的馬匹身旁,卻听見雀兒驚呼一聲。
「大人,您的衣裳都髒了。」他一往前走,她才發現他背後都是污水與泥巴。
「不礙事,回去換過就成了。」他俐落地上馬。
「真不知那兩輛馬車趕這麼急做什麼!」她踏著馬蹬、坐上馬鞍。「大人可有听見他們猖狂的笑聲?」
「有。」他驅馬往前。「大概是在比賽誰的速度快。」
雀兒搖了搖頭。「真不知他們在想什麼,萬一翻了車,可會扭斷脖子。」
一回府,門房便通報有客來訪,是井陽縣新上任的縣令駱通之子跟義子。雀兒先回內宅,翟炯儀則到偏廳見客,一進偏廳,原本坐著的兩人立刻起身,其中一人面容圓潤,身形福態,另一人則較瘦高。
翟炯儀挑了下眉。「原來是你們兩個。」
圓潤的駱源疑惑道︰「大人是什麼意思?」
翟炯儀指了上的泥濘。「有印象嗎?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
「莫非……」胡若諄尷尬地立刻賠罪。「失禮了。」
「原來剛剛……」駱源這會兒也一臉尷尬。「希望大人不要見怪,我跟若諄因為無聊,所以才提議趕車,看誰駕車技術最好。」
胡若諄攤開掌心說道︰「我們害大人濺了一身泥,我們倆則是差一點翻車,手心都磨破了。」
「是啊!」駱源立刻道︰「若諄還摔下馬車,扭了腰,那兩頭畜牲野得很,不好控制。」
翟炯儀瞄了兩人一眼。「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駱源堆起笑臉。「我爹過幾日想來拜見大人。」他自桌上拿起包著紅巾的方盒與一張名帖。「這是一點兒小心意。」
「帖子我收下了。」翟炯儀說道。「這禮就不用了。」他听說駱通這官是買來的,以前是個商人,多得是銀子,這盒里的禮物自然不難猜。
「大人千萬不要誤會。」一旁的胡若諄立刻道︰「這盒里的東西您一看就明白了。」
胡若諄的話讓翟炯儀挑眉,示意胡若諄將盒子打開,他詫異地發現里頭不是什麼金銀財寶,而是一本冊子。
「這是……」
「我爹听郭捕快說您來查幾個案子,所以他要胥吏把那幾個案子給謄抄下來,希望對大人有幫助。」駱源立刻說道。
翟炯儀微微一笑,沒想到這新上任的井陽縣令……還有點意思。「那就代我向駱大人說聲謝。」
駱源與胡若諄對看一眼,安心地露出笑,總算達成爹交代的任務。
而這頭雀兒一進內宅,就見舒綾與季大娘在院中縫制繡鞋,明基與樂樂在踢蹴鞠,明基用力一踢,鞠球飛到她面前。
「雀兒,」明基一見到她,高興地喊了一聲。「妳去哪里了,為什麼沒有帶我去?」
雀兒能感覺舒綾與季大娘的目光全往這兒過來,她簡短地解釋道︰「我去辦案。」
「為什麼沒有回來?」明基又問。
「天黑了,所以……」她將球遞給他。「昨天晚上有沒有睡好?」她轉個話題。
「有。」他點頭傻笑。「我吃好多糖葫蘆,所以睡得好。」
「我買了糕點,你跟樂樂一塊兒吃。」她將紙袋遞給明基,瞧見他開心的跳起來。
「雀姨……」樂樂跑過來。
雀兒微笑地模模她的頭。「來,給妳的糖。」她從袖口拿出兩顆糖。
「樂樂!」舒綾坐在廊上,朝女兒喊了聲。
「來,拿著糖,去找妳娘。」雀兒彎身將糖放在她的手心。
「好。」樂樂笑得開懷。「糖。」她舉高手,跑向母親。
雀兒站起身,發現明基已經塞了兩塊糕點在口中。「明基,不要吃這麼快,小心噎著。還有,你忘了分給樂樂、綾姊跟大娘。」
「好。」明基塞著滿嘴的甜糕,邁步走向樂樂與舒綾。
雀兒走回自己屋里,為自己倒了杯水,正準備換身干淨的衣裳時,季大娘在門外喊道︰「雀兒,我能不能進來?」
雀兒嘆口氣。「請進。」
季大娘掀開門簾入內。「妳還好吧?看來很累。」
「我很好,您坐。」她起身。「我煮個茶。」
「不用麻煩了……」季大娘頓了下,訝異地瞧著她的衣裳。「哎呀,怎麼衣服上沾了這麼多泥?」她指著她的腰月復。
「回來的時候讓馬車濺的,我一會兒就換下。」雀兒走到一旁的炭爐,將陶壺放上煮水。「您找我有事?」她走回桌旁坐下,為她倒杯水。
「哎呀,也沒什麼。」季大娘笑了笑。「想說妳也來這兒好幾個月了,都沒和妳好好聊一聊。」
雀兒牽動嘴角,沒有說話。
隨口聊了幾句後,季大娘慢慢切入正題。「妳昨晚待哪兒?」
「書院。」雀兒老實回答。「我在照顧一位朋友。」
「朋友?」
「對,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一整個晚上都在照顧她。」雀兒特意強調「一整個晚上」,不想讓她以為自己與大人單獨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