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釀酒 第13頁

夏和若小臉白了白,指尖輕顫。「你……你不會要我幫你拔箭吧?」

「這里除了你還有誰?」他別無選擇。

「我叫魏老頭來……」

她剛要提足往外跑,玉白的皓腕突被捉住,力道之大,竟有點鑽心的疼。

「不,我只信你。」黑瞳幽深如墨,盯得人心頭發顫。

「我……我不敢……」看了一眼猙獰的傷口,她的臉更白了,幾乎全無血色,冷意一陣陣竄上身子。

段玉聿聲一冷,用僅剩的力氣將人拉近,她的臉和他相距不到一寸,溫熱的氣息噴向臉上。「不敢也得敢,我可是把命交到你手上,你不幫我,我只有死路一條。」

「段玉聿,你不能強人所難。」她怕極了,萬一他沒活成,她豈不是成了殺人凶手。他笑了。「你是第一個敢連名帶姓喊我的人,連我父……小酒娘,膽子不小。」

他父皇、皇兄兩代帝王都不曾喊過他的名字,一個小二十四的喚著,一個直接稱呼他的封號,好像他的名字並不存在。

「我姓夏。」她不厭煩的糾正。

「做不做?」他沒耐性和她兜圈子。

他突地一喝,嚇了一跳的夏和若想都沒想。「做。」

她是真的嚇到了,白得嚇人的臉色還沒恢復,等到她發現自己答應了什麼,又一臉懊悔不已,想要反悔。

「我怎麼說,你怎麼做。」真可笑,在生死存亡之際,他身邊居然只有一個她,再無他人。

當時他與手下走出林子,追兵追至,為了將追兵引開,千夜、長英留下來與人纏斗,而他則繞著林子邊緣,走向幾里外不到十戶人家的小村落。

在所有的房屋中,他獨獨挑上獨自建在山腳下的小作坊,主要是牆夠高,足以掩蔽他的身影。

誰知千山萬水中,她竟然也在。

「我不……」

沒讓她開口,段玉聿習慣性下達指令。「把箭頭往外推,倒勾的地方一口氣推出,不要停。」

「我……我沒力氣……」箭在肉里,她哪辦得到。

「我幫你。」

他面不改色的捉住她的手,以掌心抵住斷箭處,厚實的雙手往後一拉,細女敕的小手按住斷箭推進……

一聲悶哼,豆大的汗珠自段玉聿額頭滴落。

「再來。」箭頭一定要取出。

「你……你不疼嗎?」夏和若咬著下唇,替他覺得疼。

「疼。」

「那你……」她很想替他擦擦汗。

「繼續。」不能白疼。

「我不會……」她囁嚅地說著。

段玉聿語氣粗重。「捉緊箭頭用力拔出來就行。」

「喔。」看著沾滿血的箭頭,她慌亂又恐懼,但她知道要一股作氣,若是沒能一次就成,對傷口的傷害越大。

全身發抖的夏和若把唇都咬破了,她全神貫注在「拔」這件事上,十分認真的兩手一握……

噗的一聲。

「啊!血噴出來了……」好……好多的血。

第五章  照顧傷員心慌慌(1)

「丫頭呀!你來一下,有件事我非跟你說不可,否則我會良心不安,這件事非常的重要……」

拔了箭,段玉聿的傷口涌泉似的噴血,讓原本就失血過多的他更加虛弱,只說了一句「按住」後便不醒人事。

之後他陷入昏迷,連著三天全身燙得像一塊燒紅的炭,怎麼也降不下來。

湯藥一碗一碗的灌,濕巾子換了又換,冰涼的泉水都熱了,他的額頭還是燙得嚇人,連嘴巴呼出的氣都熱呼呼的,讓人擔心他會不會把腦子燒壞,即使救活了也成傻子。

怕被人當成殺人凶手,夏和若寸步不離的照顧著段玉聿,她真的很怕人在她手中死掉,因此想了很多土方子要救人,最後沒辦法了,她用最烈的酒為他擦拭下巴、耳後、腋下和腳心,一次又一次不怕累地使勁擦,擦到身子發紅為止。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努力了一夜後,段玉聿身上的熱氣散了不少,只剩微微的低燒。

夏和若多日未回府,只能找來信任的幽草打掩護掩人耳目,借口自己被退婚心神傷,要到城外的莊子休養一段時日,何時歸府尚未確定,要看她心情恢復得如何。

這莊子是真實存在的,是前一回訂親時,她娘給她的嫁妝。

因為是私底下給的,旁人並不知情,也沒人曉得夏夫人有這麼個包含良田在內約一百畝的莊子,此番為了救段玉聿而暴露出來,她兩個嫂嫂的臉上有些難看,不太樂意。

「魏老頭,什麼事?」她不能離開太久,她一不在,那位大爺的情況就會有所反復。昏迷中的段玉聿似乎還有感覺,夏和若一旦未留在屋內,他必會面露驚怒,牙根咬緊,身上、額頭不斷地冒出汗來,人也紅得像快滴出血一般,好像隨時會爆開成為血人。

可是她一回來他就沒事,除了身體熱了些,兩頰紅暈未褪外,他一直平靜的昏睡著,傷口也在愈合中。

因此夏和若不太敢走開,始終陪在段玉聿身邊。箭是她拔的,她不能不管不顧,至少要等他有所好轉後再做打算。

「丫頭,你知不知道你救的是誰?」魏老頭神色嚴肅,欲言又止的看向足以當他孫女的小東家。

她一怔。「段玉聿。」

他面色一變,如困獸般來回走來走去,走了一會又回到她面前。「你膽子忒大,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

「什麼意思?」他也說過她膽大,這名字虹了什麼禁忌嗎?為何提都不能提,噤若寒禪?

不是不能提,而是那人的身分不一般,普天之下能直呼其名的人沒幾個,連皇上都得低下頭。

「你呀你,真是無知者無畏。你曉不曉得我朝的國姓是什麼?」她還能活著,肯定是祖上積德。

「段。」她不加思索的一應,隨即面色一僵,露出不敢相信、猶如見鬼的神情,以眼神詢問。

他是那個姓段的?

是姓段。魏老頭點頭。

皇親國戚?

皇親。

「魏老頭,我有點腿軟。」她怎會扯上皇室中人?老天爺也太刁難人了,給她這麼大一顆石頭。

她搬不動呀!

「別拉我,我全身如面條,發軟。」也不知是好是壞,撿了這麼一尊大神,讓人坐立難安。

「他是哪一位皇子皇孫?」太過分了,京城那般大不去禍害,偏偏來禍害她一個小老百姓。

「長樂王。」

夏和若一听,震驚得挪不動腳,「他是那位挑動四國連戰,把人家皇宮給掀了的二十四皇叔?」

二十四皇叔是尊稱,輩分高于皇上。

年少輕狂的段玉聿有過一段輝煌的記錄,十年前皇上剛登基時,朝中動蕩不安,內有奸臣當道,外有強敵環伺,段家的江山坐得很不穩妥,岌岌可危,似有顛覆之虞。

那時年僅十四,已封長樂王的段玉聿挺身而出,他取出先帝御賜的九龍金鞭,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他根本是天上邪神下凡來,當朝揮鞭怒打膽敢拂逆聖意的臣子,鞭子使勁地抽,鞭鞭見血。

那次死了七個文官、五個武官,輕重傷數十人,連皇上都挨上一鞭,打他沒管好朝政。而後外敵來犯,他想著打自己人不過癮,輕點不痛快,下手太重又說他暴戾,干脆拿敵人來下酒,殺多少都不會有人說二話,他還能把一身戾氣發出去。

小小年紀的他只花了三年時間就把那些番邦國給打怕了,玉妝公主正是那一年被西夏王送來做為求和用,也就是人質的意思,抵押給朝廷盼兩國友好不再打仗,他們願每年歲貢,恭稱天朝。

相較于西夏王的識相,其他幾國就慘不忍睹了,以段玉聿為首的軍隊過後幾乎是寸草不留,他帶兵闖入皇宮,殺得血流成河,見到值錢的全部收割,連金子鑄的屋瓦都給拆了,士兵運送的車隊綿延數十里。

他收刮的戰利品僅一半送入國庫,另一半除了分給將士們當作獎賞外,大多收歸己有。

段玉聿一戰成名,無人不知他的剽桿和善戰,即使在多年以後仍令草原民族聞風喪膽。

可是沒多久他就自請回封地了,東興、中武等大大小小十幾個縣城都是長樂王的屬地,從此他再也沒有帶過兵。

可威名永存。

「我在他衣服的下擺處看見繡了四爪的龍,如果他真叫段玉聿,定然是長樂王無誤。」他得想想有沒有得罪人的地方,似乎除了見死不救外,他什麼也沒做……

見死不救……唉,這才是最糟糕的。

他居然把大好的機會讓給這丫頭,這是走什麼霉運呀!兒子不孝、酒坊讓人,連救命恩人也當不成。

魏老頭感慨時運不濟,輕嘆一聲,轉身走回他守了半輩子的酒坊,他想他只能釀酒了,沉浸在酒香中。

「你居然是長樂王……」

回到屋里,夏和若打了個冷顫,不自覺生了一絲懼意,可是看著雙眼緊閉的俊顏,那抹畏懼又慢慢散去,沒法想象玩世不恭的他如何狠厲的揮劍殺人。

啊!不想了,想多了頭疼,這些人和她沒什麼關連,等他清醒了之後就沒她的事,大道朝八方,各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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