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釀酒 第17頁

何氏眼皮一動,垂下的眸子透出一絲精光。「那是婆婆的陪嫁,咱們動不得。」

「可兒子總是她的吧!給了女兒,能略過親生兒子嗎?咱們隨口提提,看能不能從婆婆指縫間得到點好處。」一次幾兩也好,積少成多,就算丈夫是庶子,還不是奉婆婆為嫡母,該給的不能不給,若她勤快些,還不手捧金銀。

劉氏作夢都想著滿匣子的金元寶、銀錠子,不管是從何人手上奪來,都成了她的私房。剛嫁進來的她和小姑不親,也不打算相處融洽,只要表面不起爭執,她能容忍有個被退親的小姑。

「婆婆的心思我們猜不透,就別去踫這個釘子了,小姑是婆婆的心頭肉,府中上下沒人比得上。」婆婆凶悍是凶悍,卻是個護犢子的,疼入心肝的小姑是她的心頭肉,誰敢往里一扎她便找誰拼命。

何氏剛為人婦的那一年也犯過渾,被婆婆罰過I回,在人來人往的中庭跪上個把時辰,地上是磕人的碎石頭,同樣的錯她不會再犯,給自個兒找不自在。

「那大嫂給我開開窺,我這人笨得很,不知變通,腦門裝著糠呢。你說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把日子過好?」劉氏拐著彎問要如何心想事成,與人同伙好過一人單打獨斗。

「所以我才說你心急了,此路不通,另尋他途。」何氏話中有話的暗示,不把自個兒的退路給絕了。

說太白是自找死路,若是傳到婆婆耳中,打丈夫、打兒子的她真的會抄家伙打上門,一個也不放過。

劉氏眼珠子一轉。「你是指……小姑?」

「單純、好說話。」她羽睫一垂,玉手端碗輕輕一啜,幽然的香茗茶香幽遠,一股淡淡白霧往上飄。

善良、好欺,對自家人掏心掏肺的付出。

「還是大嫂腦子靈光,一點就把我點化了,小姑和我們是同輩,有些不好向婆婆說的話,正好能向小姑開口。」基于孝道,當媳婦的肯定斗不過婆母,可沒心機的小姑就不一定了,大嫂這一手使得真陰險呀!

何氏抿唇笑了笑,不露齒。「弟妹不要太急躁,要徐徐圖之,小姑是天真但不傻,過了也會令人狐疑。」

劉氏咯咯咯地笑得開心。「我懂、我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小姑如今在莊子上,我可不好大剌剌的出城找她,府里的事雖然不多,卻夠我忙上大半天的,我家一一郎的里衣也該多縫幾件了。」

二郎指的是她夫君夏知稚,在府里排行第二,為張姨娘之子,平日游手好閑,不干正事。

「你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小姑剛從莊子回府,她那丫鬟香草還喳喳呼呼要張羅些吃食,說小姑都了。」何氏不經意的透露,打算置身事外。

不過,能如她的意嗎?

「哎呀,回來了?大嫂,咱們一起去看看她。小姑鐵定是傷心了才會遲遲不歸,你我好好勸勸她,讓她別掉進坑里就爬不起來,退婚算什麼,咱們家養得起。」呵!一瞌睡就送來枕頭,剛提起人,人就來了。

「我不……」何氏剛想說她還有事要忙,說話成串的劉氏便讓她開不了口。

「走走走,趕早不如趕巧,姑嫂說兩句貼心話,我們做嫂子的可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小姑遇到這種事也是千般不願意,我們得開導開導她,別鑽牛角尖。」劉氏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挽住長嫂的手,扯著她走向小姑的院子。

「慢點!慢點,要摔跤了……」何氏嘴里喊著,眼中閃過一抹慍色,她推人出頭的局破了。

「呵呵呵……摔不著你,有我給你墊背。」想拿她當槍使?好深的城府,她看起來像傻子嗎?

妯娌間暗暗斗法,互相較勁,大家看似利益一致,你樂、我樂、樂呵呵,卻無時無刻不想著扯對方後腿,看能不能多得點好處,銀子沒人嫌多,就各顯神通,看誰能搶到手。心懷鬼胎的兩人邊走邊談笑,和樂融融,完全看不出貌合神離,彷佛姊妹般親近。

看到相偕走來的嫂子們,心里酸澀的夏和若說不出是怨還是恨,她只覺得丑陋,為了銀子連人都不做了。

多會作戲呀!把人騙得團團轉,她就這樣傻到底,歡歡喜喜地出嫁。

「姑娘,快嘗一口冰糖肘子,瞧您的臉頰都瘦了,一會兒還有白糖糕、玉米格,您愛吃的蒜泥白肉。多吃一點把肉補回來,瞧瞧少了奴婢在身邊侍候您,您樵悴了多少……」憔悴?

撫著面,夏和若倒不認為自己有變得消瘦,她就是累的,人累心也累,感覺身心疲,提不起勁。

不過看到香草興沖沖的噓寒問暖,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樣跑來跑去的,一下子倒茶,一下子準備茶點,她心里有點愧疚。

為尚未發生的事疏遠香草是對的嗎?若她是香草,她能忍受年過二十好幾仍不婚配,陪著主子一起當老姑娘不?

將心比心,她覺得自己太苛刻了,丫鬟的叛主源自于她的不用心,若是早早將人嫁了,哪有後來的那些事,而且丫鬟嫁人也能在府外幫襯她,讓她不用兩眼瞎,被瞞在鼓里,想找人救她也無人可找。

香草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還不至于壞到無藥可救,她雖然不能信任香草,很多事都避開她做,但是也不必絲毫情面都不顧,她把自己的原則把持好,日後給香草找個人便是,了斷這份情分。

「姑娘,您發什麼呆,快點吃呀!那肉廚娘炖得很軟女敕,肯定合您胃口,您多多吃、多多吃,肉很快就長回來了。」姑娘變瘦,她就顯得胖了,這些日子不用干活,她每天閑下來就吃,吃得腫了一圈。

一旁的幽草正在收拾從「莊子」帶回來的衣裙,一件件褶好,用手拍平,放入黃花梨木櫃里。

「又叫你家姑娘吃什麼?大老遠就听見你的聲音了。多吃點好,能吃是福分。」吃得越胖越好,沒人敢娶,劉氏惡毒的想著。

「大少女乃女乃、二少女乃女乃,我家姑娘回府了。」香草笑嘻嘻的,像一只發福的斑鳩,圓盤臉更圓了。

「大少女乃女乃、二少女乃女乃。」幽草一福身,又回去干她的活,收著首飾盒的她沒發現劉氏正盯著二金釵不錯眼。

「哎呀!香草,你胖了,真是好命的丫頭……嗯,幽草倒是瘦了,肯定是服侍你家姑娘累的。」蝴蝶釵子有二兩重吧!該怎麼哄得小姑借她簪簪?嘻,簪了就不還。

兩個丫鬟一個沒心沒肺的咧嘴,一個含蓄的笑。

「沒胖、沒胖,剛剛好,是我家姑娘了才顯得奴婢肉多。二少女乃女乃吃不吃白糖糕?可甜了。」香草借花獻佛,送上香糯的白糖糕討人歡心。

「嗯,是甜!妹妹這兒什麼都好,吃的、用的全是好東西,把我們看得都饞了。」劉氏的紅眼癥又犯了,看到多寶塥上的小擺件,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剛收入衣櫃的布料,床帷邊的純銀吊勾,她都貪婪地想抱走。

笑容很淡的夏和若終于听出她話中的真意了,她是真的饞了,而不是開玩笑,說著逗樂,但懂了反而更難受。「再饞也沒用,這些是妹妹的,嫂嫂想要就叫哥哥努力一點,多賺點錢你添金添銀。」

聞言,劉氏笑臉一凝,有些愕然。「嫂嫂逗你的,你還當真呀!你二哥人老實,賺了銀子也不曉得往兜里藏,全往娘手上交,我想買個針線也都不好開口。」

她在哭窮,指婆婆府里大權一把捉,對媳婦不仁厚,除了月例外也不會多塞十兩、八兩親香親香。

同時她也驚訝夏和若的冷淡和大膽回話,彷佛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她只要一說小姑的東西好,小姑便會臉紅羞笑,要她們想要什麼自個兒挑,衣服、布料、首飾拿出來和她們分,絲毫不吝嗇。

可這一回小姑卻目光清澈的看著人,笑容明朗,語氣沉穩,不輕不重的回話,有幾分扎人的意味……怪了,讓人心里毛毛的。

仔細一看,小姑還挺招人的,柔美的臉龐水女敕水女敕的,不抹胭脂也白里透紅,櫻桃小口紅艷潤澤,讓人想咬上一口,那雙眼楮……

怎麼說呢?更明亮有神了,閃動著明媚水色,不像以往那般怯弱,多了光采,明眸皓齒多嫵媚。

「嫂嫂說哪里的話,你要的針線房都有,何須費銀子去買,若是嫂嫂覺得娘管家不公,你大可以和娘提一聲分家另過,那樣二哥的銀子不就到你兜里了。」夏和若笑得和以往一樣天真,一臉不解世事的樣子。

劉氏心驚又氣怒,她怎麼敢!竟然叫他們分家,分了家他們拿什麼過活?「你這丫頭別說這種話嚇人,嫂嫂可不是埋怨,只是一張嘴愛嘮叨,想到什麼說什麼,你別放在心上……」

夏府本身沒什麼基業,只有兩百畝田、八十幾畝地、一座莊子和兩間出租的鋪子,府里的開銷靠的是酒樓的收入,目前都由夏老爺管著,只是進項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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