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釀酒 第22頁

「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你得待在我的身邊。」看到她,他才有安寧的感覺。

「可我不願意呀!雖然我一連被退婚三次,可是我還是想找個能兩心相守的人,他不用太富貴,也不必長得多好看,只要與我永結同心、白頭到老,我便此生圓滿了。」她要的是最平凡的幸福,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簡單的日子便是快樂。

「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盯著她,眼神幽深的段玉聿像站在高山上,俯視。夏和若沒回答,卻也是回答。

許久許久,淡淡的藥味蔓延,兩人一坐一站,就是不對上眼,風安靜地吹過樹梢,一窩小鳥瞅瞅的聲音听得分明。

「我給——」

一陣月復鳴聲響起,打斷段玉聿的未竟之語,一個面上發窘,一個怔了怔,接著放聲大笑。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長英,讓你擺個飯你給爺擺到山之巔、海中心了嗎?要不要爺當奴才給你送飯……」

越來越輕慢了。

「來了、來了,爺別催,奴才就來了。」長英彎著腰、低垂著頭進屋,臉色帶了抹意味不明的急色。

「大魚大肉呢!醬鴨子和紅燒果子狸,醉糟雞和脯雪黃魚,問政山筍好了沒?你讓爺餐風露嗎?」早早叫廚房準備了,可一樣也沒上桌,餓著了他的小若兒絕不輕饒。

「爺呀,出大事了!」長英眨著眼示意,表示此事很緊急,和主子大有牽連。

段玉聿雙目微眯。「說。」

「京城來人了。」以往沒這麼高調,這次一群人喳喳呼呼大擺陣勢,去王府找不人又轉往別院。

「誰來了?」他冷然。

「是……呃,周公公……」長英說得吞吞吐吐。

「周公公?」他訝異。

周公公是慈安宮的內務總管,慈安宮里住著六十多歲的太皇太後,她身體還算健朗,比先帝和先太後活得還長久。

宮中除了皇帝就她這尊大佛,底下的孫子、曾孫輩都對她恭敬有加,雖然在宮中很能說得上話,但平時深居簡出,鮮少過問後宮的事。

她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四十歲才生的麼兒,那時她年歲已高,生得困難,臥床快一年才有力氣起身抱抱他,日後的教養更是力不從心,小兒子等于是大兒子帶大的,先帝將小弟弟當成另一個兒子來教,還教他御下之道。

所以母子倆並不親近,即便她有心拉近與兒子的關系,但兒子已經漸漸長大了,不願多個人管他。

縱使如此,太皇太後還是時時關心段玉聿的終身大事,年年送五品以上官員之女的畫像給他看,每年詢問他可有相中的人,舉辦茶會、賞花會、吟詩大會,欲從中挑選佳媳。

「他帶著太皇太後的懿旨,讓爺接旨去。」還趾高氣昂的吆喝,如入無人之地,簡直是找死。

「母後她又想干麼,上回送的那兩個沒讓她盡興?」段玉聿一臉惱怒,一張臉冷得像冰。

太皇太後每每催促他大婚,厭煩了的他直接送了兩個貌美如女子的少年進宮,請太皇太後享受,把太皇太後氣得差點直接賜婚。

哪有給親娘送男人的,爺呀,您這不是盡孝,而是想氣死太皇太後呀!長英想想都想掬一把淚。

「她……好像是……那個……大概……對爺好……」苦呀!他不敢直言。

「說清楚!」

段玉聿一喝,長英身子抖了抖,趴地一跪。「給爺您賜婚來著,說是天賜良緣、佳兒佳媳?」

「賜婚?」他怒極反笑。

又是老把戲。

「爺,周公公還等著呢。」那位也是個難纏的,仗著得太皇太後的寵,連皇親國戚都敢呼來喝去,以長輩自詡。

因為太皇太後的輩分,周公公也跟著水漲船高,宮里的大小太監都喊他一聲爺爺,各種孝敬隨之而來。

「長英,你忘了你主子是誰了嗎?」段玉聿揚眉冷笑,穿好外衫,一腳蹬在椅子上。

「奴才沒忘。」他對主子忠心不二。

「先擺膳。」晾他一會,一個閹人還需要爺倒屣相迎?

「周公公他……」不好讓人等吧?

「不用理會,管……」

他才要說管他去死,|只蔥白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賜婚是大喜事,由不得你胡鬧。」心中一陣不適,夏和若忍著酸澀,輕松相勸。

「喜事?」看著她小臉一暗,段玉聿忽生一計,將人拉著走向正堂,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

第八章  燒毀懿音拒賜婚(1)

廳堂中,一個年過半百仍面白無須的太監端坐正位,喝著進貢的龍井茶,看到段玉聿大步走來,竟未立即起身,而是傲慢的看了他一眼才站起來,慢條斯理地拿起懿旨。

「長樂王還不快跪下接旨,太皇太後……」

周公公話才一開頭,一只腳往他心窩踹,將他整個人踹飛,他撞到廳中的主柱,一口血用噴的。

「一個沒卵蛋的奴才也敢叫本王跪,你可真是好大的派頭呀!要不要把段氏江山也送給你玩玩?」

「這是爺的準王妃,看清楚了沒?爺準備迎娶她為妃,太皇太後的懿旨來遲了一步,真是遺憾。」

「準……準王妃?」

震驚不已的周公公又吐了一口血,讓原本失了血色的老臉更為蒼白,彷佛吐口氣就要斷氣似的,那睜大的眼珠子像死魚眼,眼白多、瞳黑少,怪是嚇人。

先前還把自個兒端得高高的,不可一世地以鼻孔睨人,把別院的下人當他的徒子徒孫使喚,氣勢十足,一副一品官員出巡一般,人人都得好好捧著,不能有一絲怠慢。

他代表的可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本朝地位最崇高的皇族,誰敢不敬誰就等著抄家滅族,禮法不容人。

誰知段玉聿那一腳讓他去了半條命,他又被段玉聿的粗暴給嚇個半死,這會兒是下山猛虎成一條,風中落葉似的全身顫抖,大氣不敢喘一聲的抱著身子縮著。

在宮里,他的確是橫著走,連後宮嬪妃都不敢給他臉色看,巴著他、哄著他,涎著臉奉承,把他抬得不知天高地厚,樂陶陶地不分東南西北,誰給的孝敬都敢收。

可惜呀!惹上霸氣煞星,總算嘗到什麼是自食惡果,他悔之不及。

「怎麼,質疑爺的話?」段玉聿丹鳳眼一斜睨,邪邪一笑,渾然是混世魔王再世。

「沒……沒有,奴才不敢,爺的話奴才哪敢有半句不是,只是太皇太後懿旨……」明明眼神驚恐,卻仍高舉手上的懿旨。

大半輩子在宮中打滾,他還沒像今日這樣被當面下臉子,毫無自覺身分低賤的他心中有著恨意,還想扳回面子,給長年在外的長樂王一點顏色瞧瞧,他是太皇太後的人,誰都不能得罪。

可他眼中的得意尚未消退,明黃色的懿旨不見了,眼楮再一睜,一把火燒得正熱鬧,劈啪作響。

「懿旨在哪里?本王沒瞧見。」毀尸滅跡。

「您……您把懿旨燒……燒了!」他瞠目結舌。

「本王燒不得嗎?」段玉聿聲一沉,一股煞氣直沖而去。

周公公一下子就聳了,哭喪著臉直呼太皇太後,「老奴對不住您呀!沒能把您的意思傳出去,老奴愧對您老人家,老奴不活了,要去地下侍候武帝……」

「要本王送你一程嗎?」他十分樂意。

見段玉聿又將長腿高高抬起,他當下也不嚎了,兩眼一翻,假死,再來一腳他肯定沒命的。

「長英,潑水。」

「是。」老受周公公窩囊氣的長英樂顛顛地讓人提一桶水來,毫不客氣地整桶往他身上潑。

一身濕的周公公不想醒也得醒,灰溜溜地帶著一行人離開別院,住進沒熱飯熱湯,連被子都有霉味的驛館。

他倒不急著走,連忙給京里寄信,一臉嫌棄地待在什麼都沒有的驛館里,等宮里的回信。

不過他得養傷倒是真的,段玉聿就是個狠人,哪管他背後站的是誰,九節金鞭連皇上都打的,何況是一個不識抬舉的太監。

「你怎麼能信口開河胡審一通,若是太皇太後當真可如何是好?話一出口收不回,會給自己惹麻煩的。」他又在鬧哪一出呀,硬生生拖她下水,唯恐她命太長是吧!

「你在責問本王?」段玉聿眉一挑高,似在不悅。

一見他自稱「本王」而非「我」,夏和若本能地一縮玉頸,語氣沒敢太直接。「我是擔心你受責罰,畢竟是太皇太後的懿旨,見旨如見人,你的作法太輕慢了,為人話病。」

說實在話,他輕率的舉動讓她嚇一大跳,宮里的東西哪能說燒就燒,這是犯大忌諱的,有蔑視太皇太後之意。

宗族子弟一向這般任性,他不怕太皇太後怪罪,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可她不行,商家女的身分便是一大錯,又無當官的親眷,她就是油鍋里的死魚任人煎。

「沒事,母後這把戲不知玩過幾回了,她不膩我都煩了,她一年不賜幾次婚就渾身不對勁,也虧得她老人家還有這份氣力。」閑的吧!宮中無歲月,把人悶得無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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