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的親近,是這般帶有屈辱、惡意的,她仍選擇無聲地向他呈獻所有的心甘情願。
「不敢看我嗎?」他諷刺道,不信她真能甘願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紊兒慢慢地轉過頭來,水盈盈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堅定地望著他。
她的純淨眸子里,映著他火紅的雙眸,讓他升起前所未有的自厭感,覺得自己已被血腥染透,再也無法救贖。
「你知道我的出身嗎?我娘親為了救村人,懷著身孕而亡,村人葬她時,發現她竟然在棺中產子。世人深信,死人產子,是妖魔降臨的極凶惡兆,所以我是妖魔之子,人人怕我,更厭憎我。在‘碧落村’,我活得比一條流浪野狗還不如!」他的唇畔勾出陰寒的笑意,貼到她耳邊,一字一字的低語。
「你……」她倒吸一口氣,震驚地張大了眸子望著他。他是……
他誤解她的吃驚表情為懼怕的反應,失落、自卑霎時狠狠撕扯他的靈魂,忿怒的情緒淹過理智,他開始撕扯她的衣裳。
「你是‘碧落村’的人,一定听過這事。後來,我應了村人期待的詛咒,拜了鬼域刀魔為師。某一天,提著鬼域刀魔給我的‘亡眼刀’,屠盡整座村子。過了幾年後,再與何鳳棲聯手殺了鬼域刀魔……你說,我是不是不祥之人、妖魔之子?」
「二爺……」原來他就是村子里那個好可憐、好可憐的小男孩……
當年她還小,不明白村人為何那麼待他殘忍,直到今日,她還是不能夠明白村人的殘忍。
他明明就是個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他的眼底,甚至浮現著無與倫比的深刻痛楚啊!
所以,他今日會變成性格如此扭曲之人,完全不是他的錯呀!
她難掩心痛,為他幼年曾受的折磨及不平的對待而哭泣,忍不住伸臂攬住他的肩頭,只想將她胸中所有的憐惜及不忍,全都傳達給他。
他想嚇唬她,要她主動離得他遠遠的,少惹他心煩,卻沒料到會被她的哭泣及主動擁抱弄得怔了,一時之間顯得十分無措。
望著她的淚顏,胸口一陣氣血翻攪,他忍不住低下頭去,吻住她潤紅柔軟、有如湖岸邊片片粉櫻的唇瓣。
她嚶嚀一聲,仰起頭,柔順地迎合他。
此時,他再也無法自制,拋開一切,抵死地用唇舌與她狂暴糾纏,手掌用力撫上她的腰肢、胸脯,毫無憐惜之意,似是要報復她在他心里所牽動的所有不安及躁動。
她的唇被踫破,胸口被揉疼,忍不住可憐兮兮地嚶嚀出聲。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低吟,漸漸放緩了力氣,轉而變為徐緩、悠長,像「煙波閣」四周的溫潤白霧一樣,溫存入骨……
不知過了多久,在即將失控的一刻,厲痕天突然拉回神智。
他忽然放開她,翻身坐起,努力平緩紊亂的鼻息。
一切,都亂了……
只要遇上她,一切都變得混亂失控。
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厲痕天又驚又怒,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
別紊全身虛軟地躺在原地喘息著,因無力起身,只能慢慢地張開眼眸,瞧了他一眼便又羞澀地轉開。
她覺得嘴唇熱辣辣的,被他大掌狂肆對待過的身子,現在也好燙好燙,仿佛有什麼正在身體深處隱約地沸騰燃燒……
再回頭偷瞄他一眼,才發現他冷淡中帶著嫌惡的眸子,她的身子和心房倏地一涼。
又是她在一廂情願了?
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忍住想哭的情緒,勉強起身,低頭整理散亂破損的衣裳。
「沒有自保的本事,別再跟我爬那麼高。」他忽然開口斥責道。
別紊先是一怔,接著深呼吸好幾次,拚命眨掉快要掉出眼眶的淚水。
還好……還好他還肯理她……還有希望……嗚嗚~~
「紊兒剛剛在下頭一直叫您,您都沒回應,紊兒只好上來找您嘛!」她揉揉眼解釋道。
「找我做什麼?」他粗聲道。
「二爺一直沒回去,紊兒很擔心啊……」她小聲地說。
他的心口突地一跳。
「有什麼好擔心?」他冷哼一聲,努力抑下胸口那股莫名的躁動。
「夜寒露重的,二爺一定在這里待了很久,衣衫都濕了……請回‘望天院’休息吧。」她一手揪著胸口破碎的衣服,一手伸過去拉了拉他的衣擺。
「不必理我。」他揮開她的手。
「可是……」她收回被他拒絕的手,揪著胸前的布料,咬著唇,欲言又止。
他轉過身去,原想無視她的存在,繼續待在樓頂上,誰知道她竟也一聲不吭地就一直坐在他身後不離開。
想起她盧磨的功夫,還有她在涼風中偷偷打顫的瑟縮模樣,他終是不耐煩的一把圈住她的腰際,打橫抱起她,從樓頂一躍而下。
落地後,只見她窩在他懷里,竟然露出滿眼的崇拜神情,仿佛已經忘了他先前對她種種的壞。
「不害怕?」他皺眉。
「我知道二爺能保護紊兒,不會讓紊兒受傷的。」她的眼中,是百分之百的全然信任。
他的心頭微微一緊,像是有什麼正在滋長,就要沖破他長年控制維護、固若金湯的心防堡壘。
「你錯了。如果我要你死,就連何鳳棲都擋不了我。」
「紊兒心甘情願,因為紊兒的一條命是二爺的。加上剛剛在檐頂的一次,二爺總共已經救了紊兒三次了,紊兒只怕連來生都要奉給二爺才夠呢!」她比出三只手指,笑意不減,又對他老調重彈。
他冷著臉將她放下,誰知道她落地後竟然沒法兒站好,膝蓋一軟,整個人就委頓在他腳邊。
「做什麼?」他低頭瞪著她。
「人家……人家腿軟……」她可憐兮兮地仰起頭。
他無可奈何地伸出手來,示意她搭住他的手站起來。
她乖乖地伸出手來搭上他的手掌,不料整只手竟然軟弱無力,不听使喚地抖震著,連他的手掌都抓不牢,更別說要借著他的扶持撐起自己的雙腿了。
厲痕天露出厭惡不悅的表情,一言不發地彎下腰,再度抱起她,走回「望天院」。
走了幾步後,他又停了下來。
「還有,今夜我跟你說的任何事,絕對不準跟其它人說出一個宇,否則我殺了你。」
「嗯,紊兒可以發誓,絕對不說!但這不是基于您的威脅,而是打從心里對二爺的忠心!」她乖巧地應道。
他瞪她,似乎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最後,他只能咬著牙,抱她走回「望天院」,不再跟她多說一個字。
她對他的沉默下以為意,一路上,將小臉埋在他的懷中,偷偷綻放著甜潤而滿足的笑意。
月牙如鉤,靜靜掛在「煙波閣」最高處的樓頂飛檐之上︰涼風無聲,溜過屋瓦上銀白似霜的月光,再從檐頂輕輕巧巧地吹落下來,仿佛在檐頂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別紊是被雙手的酸麻感給喚醒的。
其實不只雙手,她覺得全身上下每根骨頭都痛得像要錯位散開了一樣,手腳變得不太利索。
她忍著不適,忍著痛下床,一邊甩著酸痛的手臂,一邊步履蹣跚地走到井邊,咬牙打水,為厲痕天準備淨身更衣的水,等他練功回來後使用。
打了幾回,卻因她的手抖得厲害,根本拉不起井里的木桶。
幸好,正要交班收隊的幾個護衛經過,不但熱心幫忙,還好人做到底,直接幫她把水送到厲痕天的房里。
當厲痕天練完功,推門進房時,別紊照慣例捧著巾子等著他。
他低頭看了看捧在她手中抖個不停的巾子,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後沉默地接過巾子淨臉,看著她接回巾子,吃力地在水里絞擰,但擰了幾次都沒能把水擰掉,完全和平常的利落動作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