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要扶我下馬車嗎?"她狐疑地問。
"廢話。"
"可是你的表情,怎麼比較像要把我騙下車,然後撕碎吞了?"阿繡警戒地退出他伸手可及的範圍。
見羅的臉色原本就已經很難看了,阿繡的話更讓"難看"沖到最高點,隨車的奴才,包括海總管在內全部嚇白了臉,退到五尺之外。
"你非要逼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吼出你的名字不可嗎?"見羅的聲音粗嘎,盈滿了熊熊怒火,他拚命忍耐,不能讓奴才們看見堂堂一個王爺竟被一個小丫頭逼到瘋狂的模樣。
"名字?"誰不知道她叫阿繡,奇怪了,這有什麼好威脅的?除非……
"金——"見羅張開嘴,說吼就吼。
丙然!
"啊……"阿繡用盡生平最大的音量尖叫,硬生生把他的吼聲蓋過。她迅速地跳下車子,笑咪咪的說︰"你想和我玩接龍對不對?金?金銀銅鐵。該你了!"
見羅的表情仿佛天塌下來了一般。這丫頭是什麼來投胎的?見羅想不出天底下有什麼生物可以孕育出她這種怪胎。
他看起來像是想和她玩接龍的樣子嗎?太扯了吧!想殺人還差不多。不過……呵,這丫頭的反應總是這般出人意表的新鮮,倒讓他又好氣又好笑。見羅臉上狂怒的線條不知不覺緩和了不少。
阿繡見他沒有接話的打算,還惡狠狠地死瞪著她,只得訕訕地自己找台階下,"喔,好吧,你接不下去,那我幫你接。鐵……鐵石心腸!腸……腸——
"阿繡苦思,居然認真玩起來了。
"腸該怎麼接?唉!真沒用,才接兩句就不行了!一定是起頭不好的關系,喂!你快幫我想想,腸該怎麼接……"她轉向印象中海總管應該站的位置,卻赫然發現身旁居然空無一人。
咦?人呢?那一大票奴才跑哪兒去了?!阿繡左右梭巡,才發現那一票奴才遠遠地站到十尺之外去了,每個人都白著臉、打著顫、瞪大了眼,恐懼地看著他們。
"搞什麼啊?他們為什麼站那麼遠?"阿繡斂起蛾眉,一時之間倒真的想不明白。
"你說呢?"見羅沉怒的聲音無疑是最猛烈的提醒。
阿繡低下了頭,小聲的囁嚅,"是……因為你。"
"不,是因為你。"見羅冷笑,他們絕對不曾看過這種自找死路的女人。
阿繡的螓首垂得更低了,她無言以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接龍玩夠了?"見羅再一個冷笑。
"玩……夠了"
"很好,進來。"他用力拖著她往王府里去。慘了!慘了!這座大火山打算怎麼處罰她?阿繡美麗的小臉全擰在一塊兒了。
見羅將她一路拖進大廳"秋聲堂",喝退早已在里頭等著侍候的僕人、丫頭,往椅子上重重一坐,冷冷的瞪著這個自始至終都沒敢抬頭看他的丫頭,卻是不說一句話。
堂內陷入死寂,壓得阿繡快要不能呼吸。她不抬頭也可以感受到他吃人的目光。干嘛啊!要罵就罵,要打就打,不說話的瞪著人做什麼?這很浪費時間唉!
她從東北風塵僕僕到北京,一路上又被他不停的疲勞轟炸,她現在可是累得站著都能睡著的。
噢……真的好想睡覺喔,他到底打算瞪到什麼時候嘛!早點解決不是很好嗎?真是不懂得體恤下人的壞主子!
阿繡拚命忍著想大打呵欠的沖動,但一顆頭卻愈來愈低、眼皮愈來愈重,她真的快睡著了。
見羅顯然也發現了她的昏昏欲睡,不可思議地張大了眼。在他惡狠狠的眼光直視下,她居然也敢睡著?!見羅生平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侮辱!
"你敢睡著就給我試試看!"他咬牙切齒,指節格格作響。
"喔。"阿繡揉揉眼楮。真討厭,被發現了。"可是人家真的好困,你又不趕快決定要怎麼處罰,這樣呆站著,任何人都會想睡覺的嘛!"她忍不住掩嘴打了一個呵欠。
"喔,原來你已經做好接受罰的心理準備了?"見羅冷笑,"你說說,本王該怎麼罰你?"
"隨便你……呵……"她又打了個呵欠,"不然,等我睡醒再給你一點建議,好不好?"
見羅確定這丫頭真如海總管所言,可以把一個正常人給氣昏!
"不好,因為我想到該怎麼處罰你了。"見羅又一個冷笑,但其中加了十二萬分的惡劣成分。
"怎麼罰?說吧!早罰早了。"
見羅不回答,叫進了守在門外的一名丫頭,"帶她到西廂飛虹苑住下。"
"是"
"咦?你不是要罰我嗎?怎麼突然慈悲心大起,肯放我先去睡一覺?"他的反常讓阿繡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只給你一刻鐘。"
"什麼?!一刻鐘怎麼睡得夠?你太沒人性了!起碼也給一個時辰嘛!"阿繡抗議。
"一刻鐘之後,你若沒有著裝完畢出現在我面前,那我就親自上飛虹苑去抓你,到時我可不管你身上穿著什麼,拎起你就直接塞進馬車。"
見羅根本懶得理睬她"沒人性"的侮辱、因為他是絕對的勝利者,對弱小的對手就不妨仁慈些吧!
"著裝?馬車?天啊!你打算去哪里嗎?"阿繡完全清醒了,暗叫不妙。
"自然是進宮叩見我皇額娘了,我迫不及待要先送些精銹讓她過目呢,她老人家一定會很開心。"借口,他的本意根本就是故意整她!
"不會吧?趕了這麼遠的路,你不歇一下就要馬上進宮?"
"沒錯,做兒子的思念母親,哪能容許一時片刻的耽擱?自然是愈早叩見她愈好。"見羅壞壞地笑。
"那你自己去就好,我不去。"開玩笑,她累得半死地!
"去!我得把我新聘請的高明繡師介紹給她老人家,或許她正巧需要你再幫她繡點什麼呢!嗯,或許她太喜歡你,留你在宮里住蚌幾天,教妃嬪們一些針術活兒,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言下之意,從現在起,她是別想有一刻好好休息、吃飯、睡覺了。
"天啊……阿繡呼天搶地地哀號。"你好毒,想磨死我,我不去!"
"帶下去!"見羅揮揮手,又多來了幾個丫頭助陣,將阿繡半推半拉地扯出秋聲堂。
"臭王爺!我恨你——"
"哈哈哈……"見羅大笑,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他找到這世上最有效的處罰方式了,看這丫頭日後還敢不敢反骨造次?!
第五章
"可惡!"
被幾個丫頭硬架到飛虹苑,硬生生給按坐在椅子上,一群人開始七手八腳地幫阿繡梳妝打扮起來,但盛怒中的阿繡可沒心情瞧一眼銅鏡里的自己,她火大的對綸親王罵個不停。
"從沒見過這麼惡劣的男人!他想念他母親,自己進宮去不就成了?為何我也必須陪著去?我又不是他的誰,他分明是在整我!"
"是是是,都是主子不好,小姐你坐好,別亂動,花插歪了就不好看了。"負責梳理她頭發的冬雪溫柔地哄著。
"哎呀,干嘛在我頭上插那麼多花?摘掉!摘掉!我不要,用一根玉簪就成了嘛!"阿繡可不習慣大清女子頭上的花花草草,理由是睡覺相當麻煩。用根簪子多方便,隨手一抽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真不知道他們大清女子是怎麼想的,沒事干嘛虐待自己的頭?
"不成,進宮可是半點都馬虎不得的,待會兒還得給你穿花盆鞋,你會穿吧?"
"穿鞋走路當然不成問題!"阿繡瞪了冬雪一眼,這丫頭真瞧不起人,她可是朝鮮公主,朝鮮既是清朝藩屬,那清朝的禮節自然也成為她自幼的庭訓之一,區區一雙花盆鞋有什麼困難?"不過我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丫頭可以被允許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