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艾利克斯沒做什麼啊!你不要傷害他好不好?雅各哥,拜托你!」
「為什麼我不要傷害他?」
「因為我好愛他,我不能沒有艾利克斯!」愛雅慌得涕淚縱橫。「我好愛他我好愛他!求求你不要對付他,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啊,雅各哥,我真的好愛他!」
「你明白我的心情了?如果明白,把現在這種心情牢牢記下,不要等到事情發生了才來哭天搶地,因為到時候就算你跪著求我,也沒用。」
在姆媽派人跟蹤下,雅各順利找到艷,于午夜兩點抵達地處偏遠的佣兵學校。
天空依然飄舞著零星薄雪,雅各看見艷孤伶伶地坐在懸崖邊緣抑聲飲泣,獨自
一個人隱沒在天之涯,哭得好傷心。天寒地凍,臉色被海風吹白的她只著一件毛衣,不在乎會不會被凍死;不在意她坐得太靠邊緣會不會一個不小心被風吹落崖下。
腳下浪聲濤濤,像是她囤積八年沒流出來的一汪淚水。
站在崖上眺望久違的海洋一會,雅各將帶來的毛毯幫她披上,蹲下來把體溫高得嚇人的女人抱起,同時將她擁著不放的白外套不耐向外一扯。艷沒發怒也沒有焦心不已地想要抓回衣服,她昏昏沉沉地將前額抵在他強硬的心口,淚眼婆娑又茫然,看著白色外套被海風吹旋,像一只展翅高飛的白色鳥兒朝天堂飛去。
她以為空蕩蕩的心在刺痛,吶喊著也要跟著歸去,也想回歸天涯的那一端。
「想哭就哭。」
意識被體內爆升的高溫燒得浮啊沉沉,她閉眼哽咽︰「我想回家……我想家……」
「回哪個家?」
「我想家,我想回台灣……我想回去……」昏迷中喃喃囈語︰「我不要在這里了。」
「只要你開口向我要求,你想去哪里我都帶你去。你向我要求。」讓他知道他在她心中不是空氣,讓他知道他是被需要的。剛稜的面頰熨燙著蒼白的柔頰,低抑著聲音︰「你向我要求。」
為什麼好象是他在求她呢?這個人很害怕嗎?他在怕什麼?
「開口叫我帶你回去,你開口。」
向他要求能夠讓他放心一點嗎?她好象常常听過這個聲音,他是誰呢?
艷眯開被高燒灼紅的眼眸,納悶環顧著烏漆抹黑的空地,即使病眼迷蒙,她也不至于認不出這是露天靶場,雪花零星地落在她臉上,她瞠大眼仰望飄雪的天空,忽然想起多年以前她曾經在這地方和一個人交手。
那是她永生難忘的經驗,因為對手實力堅持又愛搞怪,她玩得好痛快好痛快!
到現在,她依然可以感受到當時全身血液逆涌的淋灕盡致感!好懷念的一夜.
那個很優秀、態度卻很惡劣的對手是?渾渾噩噩的視線向上掃去,看到一雙也正注視她的冷漠黑瞳,和一張依然沒表情的酷臉。
「叫我帶你回去。」他繃著臉也繃著聲音,低頭貼住她額頭。「向我開口。」
「你也想去台灣嗎?臭教官。」不悅地皺眉以對,活像這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表情,她閉上眼楮蜷入他強韌得讓她好生氣的生命之中,思念著故土故舊,心情愉快地笑嘆一聲︰「我的故鄉很遠,路途很遙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听出她在模仿他當年的語氣,雅各將昏迷不醒的女人面貼面摟著,終于笑了。
「距離對我不是問題,我跟你走。」冷唇痴迷地親吻她高燒不退的額,刀樣銳利的聲音柔情似水︰「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你走,絕不食言。」
可是,她不行了。
地中海的浪濤聲听起來不太一樣,和四個月前在崖上听見的感覺不太一樣。
走遍千山萬水,到頭來最思念的仍然是她心中的山水、故鄉的山水。
好象曾經有什麼人說要帶她回家,可是她等不到了,這回似乎真的不行了……
「大貓!」艷從水下模出一把刀,輕輕呼喚前方的伙伴兼隊長。
「你腳還在抽筋嗎?漂浮起來、緩緩呼氣,我看我先幫你按摩一下。」今晚這一役出師不利,身上也負傷的大貓強忍著痛楚,一面應付強浪,一面拉動腰上聯系著他和艷的伙伴聯系索,回頭游向為救他一命不幸受傷的艷。「你再撐一下。」
艷听見大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明顯也是體力嚴重地透支。
繼續拖著她,他們兩個都會死于體溫過低。
「大貓,我叫Yen,就只是Yen而已。」失血過多使她臉色奇白,對大貓淡然的微笑有著太過透明的空靈感︰「你去找人救我,我等你。」
「別割!懊死的!你別割啊,艷——」大貓震天的怒吼才落,聯系他們之間那一條是救命也是累贅的系索應聲斷去。一陣大浪推涌,轉眼間蒼白臉上淺噙笑意的
艷已經飄出大貓捉狂的視線,他幾乎目測不到人了。「你要是出了意外,教我怎麼跟臭小子交代啊!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你說到要做到,你給我撐住啊!」
沮喪得怒槌海水一下,大貓發狠朝岸上游去,不敢稍停、不敢躇蹋艷的心意。
艷虛弱地合眼歇息一會,感覺身體浮啊沉沉,心也跟隨風浪大起大落。
一直以為她沒退路,如今她卻連前頭的路都看不見了,突然之間找不到前進目標,突然之間沒了動力,突然之間又隨波逐流,她會飄流到哪里?
這樣也好……她就要跟心中那個人團聚了……也好……冰白唇瓣始終勾掛的嫣然笑意更加濃艷,希望與夢中那人重逢時她是面帶微笑的,然後,她會狠狠地賞他一巴掌,懲罰他突然將她丟下,以那麼突兀的方式不告而別……
她二十五歲的生命要是從此結束,也算活得精采,也算不枉此生,只是……辜負了不少來到英國之後無條件幫助她的朋友們……現在算一算,她居然辜負了好多好多人……
她辜負了大貓和伙伴們對她的信賴;辜負爵士、典獄長和姆媽這些長輩對她的期許與疼愛;車負各自為國爭光的姐妹淘們這幾年的打氣加油︰還辜負了……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她還有辜負誰,每當想起這個人她就莫名想抗拒、任性地想排斥,抵制著不讓他進入心中,努力將他孤僻氣人的身影從腦海里一筆抹煞,可是……矛盾的心頭一陣酸楚,眼中莫名泛著淚光。
她還辜負了一個人,是誰?
雅各猛然抬頭,轉身朝小酒館外面看去。
將香煙咬回嘴角,整晚心神不寧讓他香煙一根接一根,毫不節制地抽著。
「那個小家伙就是你新收的小苞班?」特別為小男生調制了一杯果汁,姆媽遞給出來端飲料的雅各。「你還在等誰啊?野孩子們不是都在里頭鬼吼鬼叫?等等!」
姆媽將領了東西轉頭欲去的雅各拉住,塞了顆代表喜氣意味的紅蛋到他手里。「這是小女孩早上出門前染給我吃的紅色蛋,一顆給你,我記得你好象很喜歡吃這種水煮蛋。好孩子啊,小女孩近來狀況如何?我看她氣色好象還是不太好,這種情況下是不是別讓她工作比較好?」
「不讓她工作會更糟糕。」雅各把等在牌室門口一臉怯生生的小男生揮來,手上的托盤交給他,倚著吧椅剝蛋殼。剝開紅艷的硬殼、露出光滑柔軟的表面,冷唇彎起笑一口吃了它。「等我忙完小家伙,再解決她的問題。」再帶她回台灣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