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希蕊一凜,頓生不祥之感。「你快說啊!」
「你說什麼?陛下意欲退位?!」
開陽接獲密報,駭然變色。
赫密與月緹面色亦凝重,赫密繼續說到︰「屬下打听到陛下與大臣們商議的內容時,也是不敢相信。」
「那大臣們如何反應?」
「大多都說退位一事非同小可,勸陛下務必三思,但據說陛下心意頗為堅決,極有可能于壽誕當天正式下詔傳位,宣諸全國。」
開陽凜然。父王在想什麼?怎會忽然決定退位?
是德芬的提議嗎?是她向父王建言,為使政權平安交接,不如提前退位嗎?雖是為鞏固王權著想,但這時機還太早了!
她這算是幫他嗎?不,不是幫他,她或許是故意的,趁此機會激他與王後兵戎相見……
終究,她依然選擇不相信他嗎?
開陽抿唇,腦海意念頓時紛亂,想起前去探訪德芬那天,他對她說了許多,難道,她一個字也不信?
其實別說她不信了,連他自己也不信。
他自嘲地閉了閉眸,深深吐息,命令自己冷靜,迅速判讀急逐變化的情勢。「傳令白虎令大人,請他格外注意王室親衛隊的動向,把王城禁軍嚴副統領也帶來見我,悄悄的,別讓任何人瞧見。還有,想個辦法帶話給父王身邊的人,一定要特別留心父王的飲食起居。」
「是,殿下。」月緹與赫密躬身領命,兩人互看一眼,由赫密開口。「不過殿下,您這意思,莫非是……」
「狗急跳牆,王後怕是要發動政變了。」開陽語重心長地說道。
政變?!
月緹與赫密同感震懾,一時無語。
開陽見他倆目瞪口呆的模樣,淡淡一笑,分析局勢給他們听。「父王準我成立太子府,給予我參政及任免官員的權力,雖對王後權勢造成極大威脅,但畢竟她在朝中經營多年,培養籠絡不少人才,許多官員都是她安插的,我當上太子才幾個月,能與她勢均力敵已屬勉強,她大可以以逸待勞,只可惜她素來瞧不起我,如今遭我反噬,大有不甘,再加上她得知自己親生骨肉尚且活在這世上,過分急切欲扶植他成王,失去平常心,這才會鼓動德芬,以星象術數挑撥父王對我的信任。」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她原以為星象顯示我有逼宮之嫌,會造成父王對我的猜忌,甚至有可能立刻召集圓桌會議,商議廢立王儲事宜,孰料父王竟是決定順天應人,下詔傳位。」
「這會是德芬公主的提議嗎?」月緹疑惑。「所以公主果然被殿下說服,願與殿下結盟了?」
「不,德芬此舉並非意欲與我結盟。」
「那是?」
「是挑動我與王後兩虎相爭。」開陽解釋,眼角眉梢淨是嘲諷之意。「如今我只是太子,便隱忍有威脅王後之勢,一旦登基為王,情勢便會大不相同,她還能留住多少人才、確保多少人心?她肯定會設法阻止父王,若是軟性勸說不成,恐怕就得來硬的了。」
「所以殿下才說,王後很可能會發動政變?」
「不錯。」
「可她……沒有發動政變的大義與名分啊!」
「名分大義,就跟『勢』一樣,有時候是可以自己造的。」
也就是說,王後很可能會誣陷太子犯了逆反之罪,就如同她于十數年前除去德宜太子一樣的手段。
赫密首先領悟到此點,不久,月緹也想到了。
這對兄弟,相隔多年,竟還是走上了相仿的命運。
開陽猜到他倆腦海里轉著什麼念頭,神色倏地陰沉。
他刻不是德宜,那樣軟弱,逆來順受,無論命運是否與他站在同一邊,他誓言反抗到底,即便戰到最後一兵一卒,在所不惜!
「在王後發動政變之前,我們必須先發制人!」他冷冽地指示。
「是,屬下們領會了。」赫密應道,瞥望主子一眼,遲凝片刻,還是決心開口。「不過殿下,雖然我方極力拉攏,但王室親衛隊與王城禁軍大半仍掌握在王後手里,即便我們出其不意,為求萬全之計,恐怕還是需要曹家之力相幫。兵部令曹儀大人雖是心向真雅公主,但他的堂弟曹蒙卻與我們過從甚密,曹家多數年輕子弟也都與殿下交好,曹家大人曾表態願為殿下盡忠,只希望您能慎重考慮與他府上千金聯姻之事……」
「我已經有采荷這個太子妃了!」開陽不耐地駁斥。「曹府的千金小姐素來養尊處優,自視甚高,怎可能甘心為妾?」
話說到一半被打斷,赫密有些發窘,月緹蹙眉,主動跟進勸說。「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請務必多加斟酌。曹蒙大人意思是,若是殿下意欲得到他們曹家全力相助,這正宮之位,最好能夠虛懸以待……」
意思是要他廢太子妃嗎?廢掉采荷?!
「不可能!」開陽厲聲拒絕,瞳神暗黑森沉,灼灼似燃地獄之火,令人望之膽寒。「我說過很多遍了,此事毋須再議。」他不由分說地擺擺手。「吩咐你們的事,還不快去辦?」
「……是,殿下。」
第9章(1)
是日,靖平王六十大壽。
為了慶祝靖平王壽誕,又是難得的逢十之壽,宮內連續數日舉行各項活動,王室親衛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分成四隊競賽,不僅考較星徒們琴棋書畫的本事,擂台比武更是重頭戲。
至于貴族子弟都愛的打馬球,當然不可少,開陽親自領隊下場,拔得頭籌,博得滿堂喝彩。
眾家千金們也有露臉的機會,個個打扮得風流嫵媚,品香、斗花、詩歌舞蹈,盡情揮灑才藝。
到了壽誕當天,氣氛來到最高chao,熱鬧繽紛,笑語頻聞,許多彼此對上眼的才子佳人們,于歡騰的宴席間眉目傳情,更大膽些的,甚至私相授受信物。
「這場壽誕過後,希林怕是又玉成好幾對佳偶了!」玲瓏于主子耳畔笑道。
采荷微笑頷首。雖然她如今已是人妻,但看著這些熱情奔放的年輕男女,芳心不免也有幾分悸動。
她望向開陽,他午後打完馬球,便匆匆回東宮沐浴換裝,再度現身,已然一身神清氣爽,墨發束起,頭戴頂冠,額前發綹卻仍微濕,不听話地散落者,平添性感。
他一現身,便引來一陣輕呼暗嘆,在座的女子無論老少,眸光皆是戀戀不舍地于他俊俏的身形上流連。
這就是她的夫君,玉樹臨風、出類拔萃,她為他而驕傲。
她輕移蓮步,盈盈走向他。
今日,她著一襲水色綾羅裙,腰間系著珠玉編成的腰帶,于黃昏的霞光掩映下,閃爍美麗色澤。開陽最模的柔細長發並未綰起,流瀉如瀑、飄逸如絲,發間別著細致的金步搖,隨著她輕盈的步履叮鈴脆響,搖蕩好听的聲音。
她沒注意到,自己同樣是矚目的焦點,當她來到開陽身畔,與他並肩而立,那瑤台雙璧的風采,羨煞眾人。
「你準備好了嗎?」她柔聲問,見他領緣沒翻好,揚手替他理了理。
「準備什麼?」他垂目望她,眼里閃爍異樣光芒。
「你不會是忘了吧?」她嬌嗔。「說好了我們要一起向父王獻上祝賀的壽禮啊!」
「啊,是了。」開陽這才恍然。都怪她今日打扮得太過清新可人,才會教他一時失了神。「走吧。」他牽握她的手。
她盈笑,柔荑乖順地偎在他手里,兩人同行,踩著近乎一致的步伐。
靖平王斜倚在一張雕龍畫鳳的軟榻上,幾名宮女殷勤地服侍他,希蕊王後則端坐于一旁的鳳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