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樓台 第30頁

靶覺背後的逼迫感未曾稍減一分,反而有加重的趨勢,夏秀只好轉頭迎上展力齊終于肯看她卻是跡近刺探的犀利冷瞳。唇畔淺泛一抹苦澀的笑,她輕描淡寫道︰

「是呀,會有壓力。」

真的是她嗎?可能嗎?小秀為何不說?展力齊狀似不經心,瞥了眼展夫人熱切得很溫婉的笑臉,冷淡的瞳眸銳光一閃,接著掃向滿眼無辜以示清白的他老子。大略得出心得後,展力齊調回寒冷的眼神,拾步上樓,態度冷硬地拋下一句︰

「本少爺不是三歲小孩,我的終身大事自有安排,不必列位操煩。」

展中延決定小小修理一下狂妄任性的好兒子,對夏秀語帶鼓勵道︰「先是搬出去住,接著自行上下課,再來,小秀打不打算辭去工作?」

「小秀打算連工作也辭了嗎?」展夫人訝異。

已經上樓的展力齊,又踫踫踫地飛沖下來,他滿瞼猙獰,急喘喘瞪著興風作浪的死老頭,並屏息以待。

「其實我在力齊哥哥的公司只是工讀生性質,無所謂辭不辭職。」那也是方便力齊哥哥就近照料她的簡單工作,可有可無。

「費話少說!你到底辭不辭?」展力齊慌得忘了自己正和對方冷戰。她最好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一旦他豁出去,大家就難看了……

展中延很高興自己陪了一晚的笑臉,有機會扳回一城。笑眯眯地捋獅須道︰「只是工讀生性質啊,不妨獨立徹底一點,別做了吧,伯伯幫你安插工作。」

「你伯伯說得對,女孩子家已經二十歲,是可以考慮換個體面的工作……」

展力齊無法吼展夫人,只好沖著老父爆喝︰「死老頭你閉嘴哦!」

展夫人愕然歇口,看向丈夫、展中延無奈地攤攤手,表示家教不嚴,老父深感羞愧,但愛莫能助。

「我不想辭職,除非老板開除我。」夏秀幫忙緩頰,仰頭望著展力齊的怒容,悠悠保證道︰「那個工作環境我已經很熟悉,相處三年多,和同事們感情都很好,我會舍不得,所以不想離開。」

這還差不多……「你上班最好別打混,別以為老板心腸好就不會開除工讀生!」臨去前,展力齊狠瞪唯恐天下不亂的老頭子與笑意盈睫的小芳鄰各兩眼。

「時間不早,留冰樹一個人在家不好。伯父伯母,我回去了。」夏秀走到樓梯口,向上面輕喊︰「初音、力齊哥哥,我回去了。有空請過來坐一坐,我後天下班再做小點心過來看你們。」

小秀,你的臨去秋波很漂亮!伯伯謝謝你!他不愁兒子不留下來了,嗚,這下死小子趕都趕不走了,他丟失的老臉又可以扳回好幾成!用力趕他!

「伯伯送你,順便過去坐一坐。」展中延搶在又飛沖下來的兒子開口前,優雅起身,呵呵呵,又下一城,別以為老頭子好欺負,少年人。「這禮拜伯伯公司忙,沒能過去走動,乖小秀一定不會介意,不像某人硬把白的誣蔑成黑的,不夠野蠻根本無法跟他溝通,因為頻率不合。我也好久沒上老房子走動了,自從房子在某人二十歲生日依照展家習俗過繼給某人後,某位孤苦老父就被排拒門外,不得其門而入。那位老父親已經十二年不曉得老房子長什麼樣子了。」

展力齊環起雙臂,涼涼道︰「你再廢話沒關系啊,我倒听听你有多少怨言,難道房子十二年不見會突然長得像車子?」死老頭,還不快把載小秀回家的機會讓出來,他已經六天沒載她上下班、沒有一起用餐了,快點命令他載她回去!

「夫人,讓老王休息,逛了一天,你和初音也累了,早點回房歇息。」展中延憐愛地詢問夏秀︰「時候還早,伯伯載小秀去兜一圈,好嗎?」

「我們那里今天有流動市集,很熱鬧,我請伯伯吃蚵仔煎,有一攤寧一哥哥他們也說很好吃。」夏秀望向咬牙切齒的展力齊。「力齊哥哥,你要不要來?」

「我不像某個孤苦糟老頭只會裝病,整天坐享其成,腦袋空空,我很忙!」踫踫踫,展力齊以石破天驚之勢踩上樓。蚵仔煎?蚵仔煎?!蚵仔煎!它從來沒請他吃過,心愈長愈偏的臭小表!死寧一,明天看我會不會拆了你們!

「伯伯說得沒錯吧?有些人你要是不夠野蠻,就無法和他交談。因為——」

「頻率不合。」夏秀慧黠接口,展中延滿意地哈哈大笑。

死老頭!此仇不報非展力齊!姓展的,給你兒子記住!

待閱卷宗堆積如山,找不到需要的那只,焦急的人將話筒朝肩頭一夾,不耐煩地一把抓起所有卷宗。坐在一角寫字的秘書听見「啪嗒」一聲,心生不祥地揚眸,果然瞧見急性子的小老板又將她分門別類好的文件全部倒在一塊了。

「老板,您要找什麼文件嗎?」她暗自哀吟。小老板為人不錯,但是……她希望他不要常常回來增加她的工作量。一年一次還太多了。

「什麼?我沒听清楚。」兩道濃眉鎖死,展力齊邊講電話,邊抽空回歹命秘書一個擺手,讓她忙自己的事。在文件山中,他松了口氣地挑出注明有「床邊故事集30▔40,治療神經衰弱用」的一卷卡帶,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向來急躁的大嗓門突然十分柔和︰「陳老頭,你試著用人話重復一遍。沒有。我不會。絕對。保證。你再廢話試試。」

踫!辦公桌上的文件山被高達七級強震的一拳,震落在地。秘書強強忍住迎面撲來的暈眩感,不敢造次地在人高馬大、火氣也大的小老板面前暈過去。

「混帳老頭!我一回來你就給我出紕漏,看錯船期?這種屁話你說得出口?!什麼?」展力齊雙瞳噴火。「我當然記得我的保證,不必眼花臭老頭提醒!我何必生氣?老子已經不可能更火大,我何必生氣?!」

此吼一出,職員們人人自危,辦公室的涼夏氣氛,立刻秋意濃濃、唧唧唧唧唧唧……工廠周圍的行道樹上,八月夏蟬唧唧不休。

今年起,小老板正式被大老板借調到總公司,一個月難得回來一趟,但是從七月份起,小老板不知何故,開始不尋常的一個禮拜至少要回來一、兩趟,每次都來去匆匆,連經理也不知小老板所為何來。

听說總公司標到幾件重大工程,這幾年將會超忙。他們這里只是不到二十個人的工程公司,負責幫人裝修或翻修房子,是小有利潤,但不足以和總公司那種以億為單位的營建工程相提並論。蠢蛋也知,小老板的未來在總公司,今年以來,這里小老板也逐步放權了,怎麼最近……

「各位大哥大姐,十一點半了,大家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小秀,噓、噓,蹲低一點,過來,這里讓你躲。」與小老板辦公室只隔一道透明玻璃牆,眾人發揮同事愛,示意走入辦公室的夏秀從邊側走道閃進來。

「開貿易公司看錯船期?你搞屁啊!」光火的獅咆又連串炸起︰「下次是不是連信用狀都要本少爺幫你看啊!看不懂信用狀開什麼貿易公司,你混帳啊!」

夏秀一听就明了大家伙戰戰兢兢的原因。她依言蹲在走道問,竊聲低問︰「我今天要訂香記便當,想吃的人請出聲。」一團男女悄悄聚攏過來,將她包圍住。

「我要菊香魚排。」

「給我梅香招牌……噓、噓,鎮定,小老板轉頭看這邊了,小秀!快伏低。」

「沒空……跟你說沒空了!少羅嗦,我這個月事情很多,外務更多,沒空跟你劃酒拳……什麼外務?有一堆壽宴要參加,有日本來的表妹要照顧,有工地要跑,有一個不知好歹的小表要氣,還要幫看錯船期的臭老頭擦,你說我忙不忙?」靠坐桌緣,綠襯衫的袖管卷起一截,露出黝黑的精壯臂肌。「我要不要叫秘書把行程表傳給你過目?臭老頭,調查那麼詳細,暗戀我啊……開貿易公司不會看信用狀,你是商人,總該听過‘商業機密’吧?」從鼻腔哼出四聲冷笑。「不是無藥可救嘛,陳老頭,是啊,至少你分辨得出什麼是羞辱……甩你多老,你就是欠人家羞辱……知道啦知道啦,我會跟業主溝通,這幾天你想辦法把貨給我調到,不然我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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