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君改命 第20頁

用那般陰毒的手段設計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用心之歹毒讓人不寒而栗。

長生一直說這些年她過得挺快樂的,可是溫家的人絕對不會這樣認為,這些年他們一直是提心吊膽地過,就怕他們捧在手心里的寶貝不知道哪一天就離他們而去。

原本,他們可能並不需要這樣提心吊膽地過這些年。

就算原本長生注定早亡,可是只要沒有人告訴他們,溫家人及她本人就不會受這二十年的擔心害怕。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而妙空雖未打誑語,可他因為被迫出面批命,讓溫家人活得心驚膽跳,心有愧疚,便為此閉關修行二十年,並且余生都不再為人批命。

這些事他不打算跟妻子說,她願意活得簡單快樂,他便將那些復雜一肩擔下。

「王妃,下車吧。」

被小蠻扶著慢慢走下車,抬頭看著平遠侯府的匾額,霎時萬千心緒涌上心間。

上次離京,她以為此生不會再見了,沒想到……溫玲瓏低頭笑了笑,終究還是又回來了,還是以她從來沒想過的出嫁女身分回來。

平遠侯府今日開了正門迎客,雖是自家的姑女乃女乃回府,但因她現在的身分,又是婚後第一次回府,這是應有之禮。

世事變遷,總是出人意料。

在侯府眾人都認為自家姑女乃女乃這一生的結局便是青春年少而逝,徒令人唏噓,結果,他們家姑女乃女乃嫁入令女人趨之若鷲的安王府,又生了小世子。

這情節,簡直是讓人瞠目結舌。

去年那一場新娘缺席的婚禮,至仍讓百姓津津樂道。

不少人都說也不知安王殿下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吃了秤陀鐵了心要娶平遠侯府並不打算出嫁的那枝花,甚至不惜請了賜婚聖旨。

平遠侯府嫁女那真是不情不願,連賓客都沒請,但是該陪送的,是一份沒少,厚實的嫁妝用十里紅妝形容也不為過。

唯一可惜的是花轎上並無新嫁娘,只有一件精工細作的嫁衣並王妃鳳冠。

婚後第二天,安王便輕車簡從領人出了京,再回來,已是妻兒雙全。

許多好事者都想親眼看看這一家子,誰知道他們回京城未進家門,先到保國寺拜訪妙空大師,閉關修行的老神仙二十年來首次破例見了他們,之後夫妻兩人才下山歸府。

之後京城連下了幾天雪,安王夫婦都未曾出府,直到今日難得的天晴雪霽,安王妃回娘家探親,才終于有機會看看熱鬧。

有好事之人一路從安王府跟到了平遠侯府門前,就見侯府門前早有人等候,身著常服的侯爺親自出迎,小廝丫鬟嬤嬤管事都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王府的車馬在侯府大門前停下,先有兩個年輕的媳婦子跳下車,然後擺好了凳子,輕喚一聲「王妃」,扶下了安王妃。

錦衣鳳裙,雲鬢上珠釵顫顫巍巍乃是鳳點頭,容顏俏麗,端的是一位美嬌娘。

在她身後下車的卻是身著王爺服色的絕美男子,安王妃的風采一下便被這個男人給壓了下去。

安王本就以美貌出名,這倒尋常,真正讓人看傻的是,安王手中抱著一個戴著帽兜的幼兒,想必就是安王世子了。

王爺抱子,王妃袖手,這絕對可算得是難得一見的奇景了。

不說旁人,就是平遠侯也是看呆了。

「大伯。」

直到佷女叫了他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但還是忍不住用目光詢問自家佷女︰這什麼情況?

「外面冷,咱們進府再說吧,我先進去了啊。」一身錦袍的溫玲瓏一提裙擁,歡快地就跑上台階,徑直往里去了。

平遠侯看著她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朱漆大門內,一時有些錯亂。

這是安王妃回來了?這明明還是他們家那個拿繩子都拴不住的皮猴下山了啊。

「侯爺。」

平遠侯猛地回頭,終于想起來這里還有位麻煩的主兒呢,急忙行禮,「下官見過王爺。」

「自家人,不必多禮了,進去說話。」說完,龍昭琰抱著兒子就拾級而上。

平遠侯︰「……」

印象中的安王不是這樣的啊。

難不成這是讓他們家長生帶壞了?

再回想一下剛才小長生活蹦亂跳跑回府的模樣,平遠侯不由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十分無語。

兩位主角都已經進去了,他這迎客的自然也不必繼續等在門口了,還得去帶路。

第十章  批命背後的秘密(2)

溫玲瓏是回娘家,根本不用人領路,一溜煙地就往內院跑,後面的小蠻、小嬋也跟著一路小跑。

至于龍昭琰,他畢竟來的次數不多,對平遠侯府的布局算不上多熟,沒人領著不容易找對路,好在平遠侯很快進來,領著他一路往老侯爺、老夫人所居的榮禧堂而去。

他們到的時候,里面正傳出一陣陣的歡笑聲。

老平遠侯的聲音最是宏亮,「既然妙空老和尚都這樣說了,那便是沒錯了。」

「謝天謝地,謝過滿天的神佛,我們長生總算是沒事了。」平遠侯老夫人笑中帶著淚,連連隔空而拜。

龍昭琰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平遠侯老夫人拜謝老天的樣子,不禁微微抿了抿唇。

那道批命猶如壓在平遠侯府眾人心頭的一塊大石,二十年了,這時才算終于挪開,這就讓他對興南侯府越發地厭惡起來。

誰無兒女,這般謀算太過喪心病狂。

原本歡快的場面,某人一進來,立時平靜下來,從家庭歡樂劇瞬間就換成了嚴肅的政治社會劇。

面對如此的切換,溫玲瓏痛心疾首,閉了閉眼,然後真心實意地對某人說︰「王爺,像您這樣會破壞氣氛的人啊,我個人還是建議您獨自美麗去,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並不想氣氛如此嚴肅,謝謝啊。」

溫家人听了都有點兒後悔沒及時捂住自家小姑女乃女乃的嘴,她這真是瘋慣了,也不看對象是誰。

結果,令溫家人驚掉下巴的一幕出現了——

龍昭琰一臉溫和地說︰「那行,你跟老夫人她們好好敘舊,我跟侯爺他們去書房。」說完,他轉身,「侯爺,請帶路吧。」

平遠侯只能領路。

老平遠侯眼睜睜看著那人把自家寶貝外曾孫直接抱走了,趕緊也追了上去,留下一句,「我也去陪陪王爺。」

廳里有片刻的莫名安靜。

最後是平遠侯老夫人開口打破了沉默,「長生啊,你這樣不太好吧。」那可是小皇叔,安王爺啊。

溫玲瓏渾不在意地說︰「有什麼不好的,要有家庭,就不能有地位,兩者不可兼得。他王爺的派頭外面擺擺就好,我可不慣他。」

平遠侯老夫人一時說不出話,沉默半晌,她定定神,才拉住孫女的手,邊拍邊說︰「長生啊,夫妻相處長久之道,是互相尊重,這天長日久的,你這樣不行。」

「祖母,有句話說得好,我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活好每一天就好了。」

平遠侯老夫人無語了,行吧,這些年他們是真把這丫頭給慣得太野了,這一時半刻那脾氣要收絕對收不回來。

平遠侯老夫人換個話題,「還有,怎麼能讓王爺親自抱孩子呢?他一個男人……」

「他抱得比我還好啊。」溫玲瓏頓時就來了吐槽欲,抱著祖母的手,竹筒倒豆子地說個不停,「祖母您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地抱上就不撒手,最後卻怪我抱的還沒他好。我連抱都抱不到,想練手都沒機會,這能怪我嗎?」

平遠侯老夫人見孫女要跳起來罵人了,急忙安撫,「當然不怪我們長生了。」

旁邊的人︰「……」

榮禧堂這邊其樂融融的時候,外書房又是另一幅畫面了,只是龍曉堂現在已經不在他父親的懷中,而被外曾祖父抱著。

「老侯爺早就知道?」

老平遠侯一邊逗外曾孫,一邊說︰「事後我專程去向妙空老和尚求證過,他說確實有人脅迫他當日到我府中來,但他的批命不是誑語。」

「那老侯爺沒去查幕後之人嗎?」

老平遠侯語氣中不乏嘲諷奚落,「查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呢?左不過是些蠅營狗苟的事,有人要爭,那就隨他們去吧,看看如今他家的孩子又是個什麼結果?」

反而是他們不爭不搶的,寶貝孫女命運逆轉,嫁得良婿,又得麟兒,所以說老天爺還是長眼的。

他們溫家當然也不會什麼都不做,但有些話卻是不好對這位王爺說的。

「長生的生辰快到了,老侯爺覺得他們會有動作嗎?」

不只老平遠侯,屋里的其他溫家男人都變了臉,冷意霎時彌漫屋中。

老平遠侯沉聲道︰「這些年我們把長生保護得很好。」

對此,龍昭琰卻是不敢苛同。

「那上次老夫人七十大壽時承平伯家的嫡女之事又是怎麼發生的,老侯爺總不會認為柳詩韻會真的湊巧穿了跟長生幾近一樣的衣物首飾吧。」

「背主之人事後已經全部發賣了。」平遠侯冷聲說出後續。

老平遠侯正色道︰「當年的事我們不計較,是畢竟妙空和尚並沒有打誑語。但如果我們家長生是被害身亡,我們不會與幕後人善罷甘休,不管他是誰。」

龍昭琰直視幾人,斬釘截鐵地說︰「與其事後後悔,不如事前提高防備。」

「王爺所言極是。」

沒有人知道男人們在外書房到底商量出了怎樣的解決方案,他們回到榮禧堂時都是無事人一般,表面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一回,終于輪到女人們來逗弄小世子。

小家伙長得極好,一看就知是龍昭琰的種,而且不愛哭,不認生,誰抱都行——當然是短時間,時間太長小家伙就不高興了。

好在大家也都不會抱太久,真把小祖宗惹哭了,那麻煩可大了。

雖是回自己娘家,可是因為所嫁門第太高,溫玲瓏到底也沒能在侯府多待,一家人分席吃過飯後,夫妻倆就帶著兒子離開了。

在回去的馬車上,溫玲瓏抱著熟睡的兒子,一臉狐疑地看著某人。

「想說什麼?」見她一直盯著他,卻偏偏就是不說話,龍昭琰最後忍不住開了口。

未開口說話,她就先嘆氣,「你是不是跟祖父他們說什麼了?」

果然,她還是猜出來了些什麼。

龍昭琰終于能體會溫子初以前常說的那句「你肯定不知道有個太過聰明的妹妹是怎樣一種挫敗感」,現在他的感受就是「有個太過聰明的妻子,能擁有的隱私會很少」。

「你不用奇怪了,你們現在最關心的是什麼,我能不清楚嗎?」她笑了一聲,「你們呀,就是擔心太多了。今時不同往日,李家那位如今也是身居高位,他們就算為了她也不會輕舉妄動的。我如今的生死,跟他們沒什麼利益糾葛,他們不會這麼蠢。」

「萬一他們就是這麼蠢呢?」龍昭琰卻不敢掉以輕心。

溫玲瓏被他反問得一愣,想了想,還是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也是,愚蠢的人有時會刷新人們對愚蠢程度的認知。」

說到這里,她看著他微微一笑,「行吧,反正男主外,女主內,外面的風雨本該由你這個大老爺們解決的,我就看看,不說話。」

龍昭琰︰「……」

太後娘娘六十大壽的宮宴之上,溫玲瓏第一次見到了如今的太子妃,興南侯府的嫡女李玉蘭。

她們年齡相仿,但輩分上卻是隔了幾層,對方得喊她一聲嬸婆。

因為身分上的便利,溫玲瓏現在需要行禮的人也就只剩下了皇室的祖宗牌位和過壽的太後娘娘了,輩分真的是一個很好用的東西!

李玉蘭長得很漂亮,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古典美人,從氣質上來講,是十分端莊的正室娘子風範。

即使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溫玲瓏對眼前這個年輕的太子妃並沒有多少惡感,當年她也不過是個小孩子,能做主的都是大人。

對方以禮相待,她便還之以禮。對方若以惡待之,她自也不會束手待斃。

她不是聖母,讓人打了左臉,還要把右臉轉過去,讓對方繼續來個左右對稱,但世界如此美好,還是不要隨便暴躁的好,大家友好地共處不好嗎?

在宮宴這種地方,溫玲瓏基本不說話,能用語助詞的,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能說一個字的絕不會多說兩個字。

除了因為小心駛得萬年船,最主要的是她根本懶得跟那些內眷們打官腔。

不過好在她輩分過于尊貴,一般人根本不會想來打擾她,所以她面前很清靜。

甚好,甚好,對于現狀,溫玲瓏很是滿意。

兒子今天依舊是被他親爹帶在身邊混男賓席,她也懶得爭,願意做女乃爸她就成全,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入宮每個官眷身邊只能有一名侍女,所以今天只有小蠻隨身伺候。

「那個是誰呀?」

小蠻看了看,回道︰「興南侯夫人。」

溫玲瓏不由暗自嘖了一聲,這位侯爺夫人看來是有想法啊,時不時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打量她一眼。

小蠻並不知多年前的舊事,若是知道,此時斷然是不能如此平靜的,但她也覺得有些奇怪,這位侯爺夫人似乎有些過于關注自家姑娘了。

然而,溫玲瓏沒有想到的是,興南侯夫人竟然主動走過來跟她搭訥了。

這就很有意思了!

「妾身冒昧了。」

「無妨,有事可直言。」溫玲瓏表現得很是和善,就像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者,這模樣以她的身分來講,合適,但以她的年齡來說,有一點點的古怪。

興南侯夫人面對她如此反應,表情差點撐不住,好半晌才維持了儀態道︰「听聞王妃見到了妙空大師,不知怎樣才能得見大師一面?」

溫玲瓏做訝異狀,「可是府中有事相求妙空大師?」

興南侯夫人坦然承認,「是呀,只是大師早已不問世事,求助無門,故而今天見到王妃才斗膽上前一問。」

「這個啊,」溫玲瓏笑了笑,「我們當時也不過是試一下罷了,大約那天妙空大師心情好,所以便跟我們見了一面,也不過是對坐品了品茶,閑說了幾句話罷了。」

「原來如此啊。」興南侯夫人說是這麼說,但卻不信。

「是呀,大師早已不理紅塵俗事,佔卜問事什麼的自然也不做,夫人若是去求,怕是要失望而歸。」

興南侯夫人訝異,「不再佔卜開卦了?」

「嗯,不了。」溫玲瓏淡然一笑,「大師說,佛家重因果,他不願再沾世間因果。」

興南侯夫人眉宇間難掩失望之色。

溫玲瓏想到太子妃成婚多年始終無所出的困局,再聯想到太子府中只有女兒,至今沒有生出一個兒子來,心中也不由唏噓。

唏噓歸唏噓,可是她並不是太同情,她寫書向來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既為惡,難不成還想著美滿團圓結局不成?

對惡的縱容是對善的最大犯罪!

在現實中她也許無能為力,但她的書中世界由她做主,因果回圈,總要報應不爽,這個世界的主宰,如今遵循的也是這樣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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