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折腰 第11頁

「對,你可要瞧仔細,最好再想想這個愚忠的男人陪你嫁過去,成何體統。」宮色祺大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說莞兒,你可有想過你的看門狗也該娶親了。」

欲拉冉沃堂的小手僵在半空,宮莞嬌容慘白,手不知落向何方。她從來沒想過這個……沃堂娶妻,她嫁人……兩人分離,從沒想過……

她幾乎是逃避的撇開眸子,這一刻無法平心靜氣直視那雙疏離的深瞳。

「與其讓外姓糟蹋,不如留在宮家任我差遣。狗雜種從小當慣我的受氣包,我不會虧待他,你安心嫁人……」

「不要再說了!」她痛苦地捂住耳朵,企圖掩去那惱人至極的聲音。

冉沃堂面色嚴峻的一瞥宮色祺,眉端桃起。「小姐的歸處便是屬下的歸處,無所謂糟蹋。多謝主爺費心,屬下心領了。」

爆色祺得意的笑容扭曲在嘴畔。好,很好,狗雜種又不費吹灰之力惹火他了。

他不信天底下有他宮色祺動不了的人,冉沃堂遲早匍匐在地上,任他像狗般使喚。他會讓冉沃堂心甘情願為他賣命,不計代價……

「喝!」

恍惚間听見狂笑聲遠去,宮莞也听見忠心護衛的話,正因如此,心才會亂得一塌胡涂。披嫁衣……攸關一生的大事,莫怪冷靜的色裳反常了,無法冷靜了……

「沃堂,我好累。」身心俱疲。她蒼寂地望著湖水,怔怔低語。

冉沃堂彎身,騰空抱起主子,一手持傘,步履穩健地挑著僻靜小路走,以免早起的下人撞見。

爆莞白淨的小臉緋紅一片,郁悶的胸臆脹滿了不知名的疼痛。沃堂已好些年不曾這般抱過她……

猶豫片刻,明知不合禮教,她仍是決定放縱自己,依戀進冉沃堂溫暖的胸懷,讓他堅毅的體息安定她惶然的心。

兩相無語走了一段路,冉沃堂突然淡淡開口。「屬下曾向老爺承諾,要保護小姐一輩子。」頓了下,他渾厚的嗓子低沆有力地接續道「屬下曾說,只願追隨在小姐身側,請小姐寬心。」

爆莞悸動的心頭滾滾發燙,既心痛又惆悵。

她是一個沒用的小姐,怎配擁有如此忠心又出色的護衛……

第四章

絹值貴甚黃金,掌握了絲綢,等於掌握了天下。

有了定州絲、錫州蠶、揚州繡、東北皮裘,只要再把崎山桑林拿下,絲路將飄滿色澤艷麗的宮家大旗。

太順利了,諸事順心得令人厭煩……

「阿皓,你越來越像生意人了。」宮色祺譏諷入門那位體形肥胖的男子。「狎妓、冶游很煬身,宮家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你可別太快下去找你大哥。」

「路上耽擱了下,讓二哥久候了。」宮皓尷尬的乾笑數聲,拖著笨重步伐,一坐下。

「崎山的事辦得如何?」放下刻了一半的黑玉鬼工球,宮色祺揮手讓僕人退下。

爆皓急喘著氣,「以一匹織金綾換一株樹的條件,終於說動齊王,可是……」

「李家也在覬覦這座寶山?」

崎山以上等桑葉聞名全國,其質較宮家自詡為上品的沁山桑精良許多。以崎山桑葉喂養出來的蠶絲,色澤之豐潤、純淨舉世罕見,近年又因崎山上發現珍奇藥草而有了治病延壽之說,以訛傳訛,結果竟成為皇親們競相爭購的珍品。

崎山桑因貴冑青睞,價值一翻數倍,稀世而搶手,連宮內的綾錦和文繡兩院也打起主意。

競爭對手如此多,家世皆不容小覷,一一擊敗是多麼教人興奮的事呀。嗟,什麼崎山桑不桑的,在他宮色祺眼中,神話容易創造,錢財亦是。競爭的過程,較之結果吸引人太多。

「這陣子李家和齊王往來密切。」宮皓端起荼盞,急呷了數口。

「李家打算怎麼做?」多貪婪的人性,他喜歡。

「李家手筆灰大,提出一匹織金緙絲換一株樹的條件,動搖了齊王。」宮皓四下環視故居。移居溫暖的揚州太久,幾乎忘了雲陽的灰暗,忘了這座死氣沉沆的宅院有多讓人不舒服了。

「就要結成親家了,自家人有事好商量。對了,找你回來便是這事,婚事交給你張羅。」他可不願浪費心力在乏味的活兒上。

「是色裳嗎?」宮皓詫異。

為利益聯姻在豪門世家本是見怪不怪,宮家子女個個皆如此。令他不安的是李家雖為富庶天下的商賈,卻是殺人越貨的梟雄出身,鏟除異己的手段毒辣。色棋在外奔波多年,不可能不知。

「明天納采,重九那日李家會來迎娶色裳。」宮色祺吹開球上的玉屑,譏諷地笑了笑。「除了暖床外,這些女流之輩只值這麼多了。」

「這麼快,色裳知道嗎?」秋末出閣可會冷死人的,從雲陽至李家快則十來天,迎親隊伍人眾,至少要走上二十天。李家偏北,氣候比雲陽惡劣哪。

爆色祺匪夷所思地瞧著弟弟,活似他的話十分愚蠢、可笑。「阿皓,你爹當胡涂了,這個家幾時輪到女人拿主意?」

爆皓識趣低首,乖乖飲他的茶。

一般商賈對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唾血門第,多是能避則避,情願損失生意也不願聯姻,色祺卻好為人所不敢為,因此苦慘了宮家女人。色裳到底是他的嫡親妹妹,他怎麼忍心推羊入虎穴?

看多閨怨,實在不願兩個妹妹又嫁得不幸福,可惜人微言輕,他無能左右色祺。這輩子除了色祺自己,恐怕沒人能動搖他的意念。

「不必通報了,閃開!」

門外起了小騷動,宮皓納悶地探頭。

「二哥,我還沒向大娘請安。」見宮色裳來意不善地推開侍從,宮皓決定先避避。他這個妹妹與色祺如出一轍,皆性烈且高傲得听不進任何話。

「你的膽子快耍比莞兒小了,」宮色祺專注地描繪閻王臉廓。「滾吧,晚膳再繼續。」

「色裳,別來無恙?」宮皓對入門的妹妹拱手問安。

「廢言!」宮色裳繃著臉,懶得一瞥多時不見的兄長。

爆皓好脾氣的讓出書房,笑笑離去。

「你越來越粗蠻無禮,別忘了這兒是誰的地方,沒規矩。女孩子家就要出閣,性子最好收斂、收斂。」宮色祺盤腿坐在臨窗的軟榻上,瘦弱的身軀與清秀的臉龐,都讓他像個半大不小的少年,不似二十七歲的成熟男子。

「我不嫁人。」

「我可有听錯?」宮色祺大皺其眉。

「我不嫁人。」

凶惡的眼殘暴一眯,他不由分說,隔空賞了乖戾的妹妹兩巴掌。

「要我嫁,除非宮莞先嫁。」宮色裳惱怒地撫著頰不改其口。見他眼楮危險眯細,

她抽緊下巴,語氣死冷地挑??道︰「你最好一掌打死我,省得煩心。」

爆色祺加重力道又賞了她兩耳光,將倔強的她甩僕進椅子里。「回房去打點嫁妝,少在這兒煩我!」

「為什麼不讓沒用的宮莞先出合,我是你的親妹妹呀!」頰上的腫燙燒灼進心里,宮色裳失了冷靜。

「你怎麼老愛與莞兒計較,親不親有啥分別,一樣是老頭的女兒。你先嫁是因為你先生,要怪便去怪娘。」宮色祺煩透了。

「才不,即使宮莞長於我,你也不敢讓她嫁人,只要冉沃堂還跟在宮莞身邊,你便不敢。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何以連夜趕回來,不是為了我的親事,是宮莞的親事讓你驚覺到冉沃堂可能替他人效命,這件事惹煩了你。」宮色裳惡意地笑著。「你留不住冉沃堂的,宮莞遲早會離開宮家,他會隨他的小姐走,你終究嬴不了也得不道這位『好幫手』!」

可能連他也沒發現,他只要一心煩便會悶頭刻鬼工球。贏不了冉沃堂,殺了他便是,天下何其大,不愁沒人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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