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懷誰不亂 第6頁

老實說,她還從沒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一個大男人……風尋暖好奇的目光直盯著他,自那寬闊的額頭往下移至長長毛睫毛覆蓋住的、弧度優美的雙眸,然後是英挺的鼻梁、緊抿卻迷人的嘴唇……她這才發現,他的俊美絲毫不帶任何脂粉氣息,盡避臉色蒼白得像是從未曬過太陽,可是依然隱藏不住他眼底眉梢之間散發出來的英氣。

風尋暖心下沒來由地一陣怦怦然,雙頰微微發燙。

大公子怎麼……看起來這麼可口呢?

她的腦中空白了一瞬。

下一刻,她突然跳了起來,像是後頭有幾百頭老虎在追咬似地,嚇得落荒而逃。

完了完了完了,她中邪了中邪了,不然怎麼會突然有想要朝他臉頰咬一口的沖動啊啊啊——

第3章(1)

風門鳳轎坊。

風老爺親自去挑選寶嬌公主花轎所待用的木頭,在上好紅檜和頂級香樟間難以抉擇。

「紅檜好,高貴又大方……」他摩挲著下巴,又戀戀不舍地望向一旁碩大的極品香樟。「可香樟味兒雋永,通轎芬芳……兩難,真是兩難哪!」

不只木頭難選,就連慣常用的雕刻法也得因配合寶嬌公主金枝玉葉的身分而有所不同。

風家轎最擅「朱金木雕」法,此技法講求的是——三分雕刻,七分漆工。且多以樟木、椴木、銀杏等優質木材為原材料,透過浮雕、圓雕、透雕等技法,雕刻成各種人物、動植物等圖案花紋;運用貼金飾彩,結合沙金、碾金、碾銀、瀝粉、描金、開金等工藝手段,撒上雲母或蚌殼碎末,再涂上傳統的大漆方成。

雖說花轎雕紋總月兌不離富貴牡丹、吉鳳祥凰、福祿壽三星等圖案,可是當今皇上有女出閣,且又是最受寵愛的寶嬌公主。

若是依往例而制,恐怕襯托不出公主金枝玉葉的尊貴身分來。

「不只轎身規格,就連轎裙上的金銀花繡也得重新設計才行。」他喃喃自語,取餅桌上刨出的一顆八角門珠,上頭富富態態的「喜」字喜氣洋洋。「嗯……像這個好,吉利。」

「老爺,怎麼這幾日都不見大小姐昵?」一位老師傅手上抱了捆圖卷經過,突然問起。

「她呀——」不問猶可,一問之下,風老爺滿心的喜悅瞬間飛了一大半,他臉色一沉,「越來越不听話了,居然留了封信說要去訪名師學手藝,只帶了個貼身丫頭就跑得不見人影。真是女大心向外,留都留不住!」

風老爺嘴上說得氣惱,可語氣里卻掩不住憂慮之情,听得老師傅們是又想笑又同情。

「老爺,你切莫太擔心了,小姐是出了名的機靈百變,她的隨身丫頭阿香也是孔武有力的,現今四海靖平世道好,罕聞什麼毛賊匪盜橫行,你就當讓小姐出去散散心,不會出事的。」

「她就是愛同我唱反調,也不趁早尋個好人家嫁了,免得我日日提心、天天吊膽。」風老爺嘆了一口氣,一臉哀怨。「還說什麼要接咱們風家轎這門祖傳基業,她沒砸了風家轎招牌,老爺我就偷笑了!」

「還是嫁人好、嫁人好!」

「干萬別讓小姐這麼勞心勞力的。」

「坊里有我們這些個下人來張羅便行了!」

想起小姐那「獨樹一格」、「與眾不同」、「創新大膽」的種種主張,所有老師傅登時聞言色變,二話不說齊聲同意。

「對啊對啊。」麻師傅心有戚戚焉。

「是啊是啊。」瓜師傅點頭如搗蒜。

還是讓小姐訪名師訪久一點好了,最好是三個月後花轎制成了再回來。否則大伙在忙得人仰馬翻之際,還得擔心小姐天外飛來一筆,要在花轎上頭亂作文章什麼的。

想起某年某月某一天,小姐興匆匆請了巷尾窮秀才商了幅新娘子的肖像,無論如何都要掛在轎子外頭,說是新娘子為啥都得讓喜帕蒙住頭臉,干啥嫁人嫁得這般低調委屈,不敢見人?

所以她硬是要將畫像掛上去,在花轎繞鎮行進間,要讓路人皆知此番出嫁的新娘長得有多麼貌若天仙,迎娶的夫家是多麼有福氣才能娶到這樣的美嬌娘。

可是花轎前頭掛了畫像,那不成了靈車了?

十幾個老師傅登時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好說歹說、軟硬兼施才將小姐給架出坊,而那張畫像更是在兵荒馬亂之間,從此就下落不明。

此後,眾人只願意讓小姐「押送」花轎,卻再不許她亂出點子了。

「可是每當大小姐睜著亮晶晶的笑眼,嘴角彎彎地望著我的時候……」帶頭的總監工路老師傅突然自言自語,滿臉都是「世伯疼愛小佷女」式的傻笑。「實在讓人好難拒絕呀!」

「對啊對啊。」麻師傅心有戚戚焉。

「是啊是啊。」瓜師傅點頭如搗蒜。

「對你的頭,是你的媽啦!」

兩株牆頭草,瞬間被圍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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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花了好幾天的時間,風尋暖才說服自己,那一天晚上會覺得大公子美味可口又好吃,肯定是因為夜色朦朧、燈光昏暗、她體力透支、肚子變餓的緣故。

在亮燦燦的大日頭下,所有的妖魔鬼怪、曖昧不明終將無所遁形、煙消雲散大公子還是那個沉默寡言、俊秀蒼白弱不禁風的大公子。

她風尋暖還是這個三餐正常,且無不良飲食習慣的小暖兒。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坐在矮凳上,她邊刨木頭邊點頭。

「是這樣的嗎?」一個淡然清冷卻微帶狐疑的聲音響起。

她抬臉望向頭頂聲音來處,頓時張口結舌、臉紅發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是在陽光下依然俊美白皙若玉、秀色可餐的邢恪。

她雙頰熱哄哄、腦袋亂嗡嗡間,沒想到他卻緩緩在她身邊蹲下,伸出修長、指節勻稱好看的大手,輕撫著她刨過的木頭。

他他他……靠得她好近,她她她……聞到他身上好聞又充滿男子氣息的味道了!

她滿腦子冒泡泡,顆顆鼓噪得亂七八糟,胸口卜通卜通失速的心跳又來湊熱鬧,眼前不斷浮現他沉睡的誘人模樣。

「……剛剛那樣刨法不正確,得像這樣才能刨得光淨,知道嗎?」邢恪邊說邊示範。

完全沒人在听。

半天得不到回應,邢恪不禁微微側首,疑惑地瞥向她。

「你發燒了?」他一驚。

怎麼整張臉活似放進爐里烤了幾個時辰的北京烤鴨般又熱又紅?

「沒、沒有哇。」風尋暖總算回過神來,驚呼一聲,趕緊羞赧地捂住臉頰和眼楮。「非禮勿視,非禮勿模……我,我什麼都沒有看,什麼都沒有模,我也什麼都沒有想哦!」

邢恪完全被她搞得一頭霧水。

難道是他平常太疏于和外人接觸相處,因此在待人處事上出現了極大的認知錯亂和溝通障礙?他忍不住自我反省起來。

「咳,大公子,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風尋暖努力吸氣、吐氣,足足做了十個深呼吸,這才勉強抑下心慌意亂的燥熱感,勇敢抬頭看著他。

斗雞眼,保持斗雞眼,這樣就不會把他的臉龐看得這般仔細了!

邢恪沉默了。

原來她剛剛真的沒有在听,不過她的眼楮是怎麼了?

「你的眼楮不舒——」他猶豫。

「啊,難道是大公子你決定教授我雕花的學問了嗎?」風尋暖大叫一聲,頓時歡喜得忘了繼續保持斗雞眼狀態。「是嗎?你是這個意思嗎?你終于還是想通了嗎?」

「應該沒有。」他盯著她興奮得紅通通的臉蛋,閃亮亮的眼楮,神情有些戒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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