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恪,你真是個有眼無珠的大笨蛋!」額頭抵著轎窗,他痛楚地恨恨自責著。
兩個月來相處的時時刻刻、點點滴滴……她的笑語、她的俏皮、她的陪伴,宛如春水涓涓流過他心底,溫暖著他原本貧乏的生命。
他是睜眼瞎子嗎?怎麼會對這一切的情意纏綿視而不見,就只單憑一個。僵化」的事實和阿仲的三言兩語,就全面推翻了暖兒待他的一片真心?
風老爺見他滿面內疚悲憤自苦,忍不住開口勸著。
「大公子,你千萬別自責,其實這世事變幻,本就讓人意料不到。唉,就像我當初一心要暖兒嫁人,不想她做這些粗重的活兒,可她就是一門心思想拜師學藝,承繼家業……」他說得感慨萬千。「早知道我就親自教她制轎功夫,我什麼都教給她,她也用不著繞了這麼大的圈,惹出了這麼多的波折和禍事來,現在還身陷囹圄……」
邢恪猛然抬頭,目光堅決,「我一定會救出暖兒!」
「大公子,這就是老夫厚著臉皮求見你的本意啊,你的面子大,勢力廣,或者能同路知府說上一句,求個情……」
「不需向他求情。」他清逸俊朗的臉龐透著懾人的光芒神采。「我自有法子可起死回生,讓公主和路知府心甘情願、歡喜地收下這頂花轎。」
「真、真的嗎?」風老爺驚喜萬分。
「有勞風伯父命人回邢家,取來小佷慣用的那一套雕工刀具。」
「沒問題沒問題,馬上就去,老夫親自就去!」風老爺歡天喜地的去了。
邢恪目光溫柔地凝視著那一扇雕著寒菊的轎窗,低聲喃喃道︰「暖兒,你等我,且看我轉秋為春,化寒為暖……」
第10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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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被關進來多久了?
在幽暗潮濕,但還算干淨的大牢里,風尋暖有氣無力地靠在牆角,一身淡綠色的衣裳外頭被迫罩了件上面繡著大大「犯」字的囚衣,已經從一開始的驚惶恐懼憤怒,逐漸認命了。
親送花轎過去的那一日情景歷歷在目——寶嬌公主鳳駕以降,便是入住在知府宮邸里,那日花轎送到,也是公主親自出來「點收」的。
「嗯嗯,不錯不錯。」寶嬌公主興奮地繞過來逛過去,上上下下細細打量著花轎,滿意地笑了起來。「還挺對本公主的味。原來這窮鄉僻壤也有這麼漂亮的工藝嘛,看來本公主往日倒是小看了這梅龍鎮……」
英俊年輕得過分的路知府負著手,微微一笑。
風尋暖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稍稍安穩了些,沒料想到當寶嬌公主瞥見轎窗上的朵朵菊花時,登時火冒三丈、大發嬌嗔。
「菊花?我的花轎上頭怎麼會雕這種死人菊?還雕得這麼丑!」
路知府笑意倏然一收,皺著眉頭走近花轎一看,登時回頭對風尋暖沉下臉,斥道︰「風小姐,你可知罪?」
「知什麼罪?我到現在也還不知道自個兒究竟做錯了什麼?」風尋暖咬著下唇,想著想著又淚意上涌,忿忿地道︰「菊花又怎麼了?雕菊花犯法啊?人家大公子雕的菊花不知有多麼好看,又不知有多受歡迎……」
可是寶嬌公主氣得不輕是事實,風家花轎被攆抬回去也是事實,她被關起來更是事實……「嗚嗚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即使再勇敢再堅強,可是此時此刻被囚在牢里的風尋暖還是忍不住害怕地嗚咽了起來。
「風家花轎的盛名都毀在我手里,爹爹一定被我這個不孝女氣死了……」
大喜轉眼釀成大禍。
怎麼辦?現在已經不單單她被囚進大牢,若是公主一怒之下認真追究,恐怕全風家還有爹爹都會被牽連入罪的!
想起自己的不孝、辜負爹爹期望,她越想越是自責難過。
尤其思及此生恐怕再也無緣見到她最思念最牽掛的大公子,風尋暖更是心痛如絞,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泛檻了滿頰。
「我真的、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她雙手緊緊捂住小臉,悲痛地低泣著。
大公子,你還在恨我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心甘情願一生一世都當他家的一個小學徒,只要能夠陪著他、守著他,日日都能看見他。
什麼雄心壯志、繼承家業、發揚光大,她全都不要了!
「風尋暖,知府大人請你出去。」手上拿著一串鑰匙的牢頭突然打開牢門,笑嘻嘻地道。
「嗄?」哭花了臉的風尋暖吸著鼻子傻傻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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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尋暖被「請」出了大牢,又被帶進了知府官邸里。
花團錦簇的花園中央,停著一頂燦爛美麗、典雅喜氣的大花轎,眼熟得令她掩不住滿臉驚愕。
這不就是她上一回親送入府,惹得寶嬌公主發飄,導致她身陷牢獄的那頂大花轎嗎?
怎麼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而且……「大公子?」她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望著花轎旁那俊臉含笑的修長身影。
是她在做夢,不然就是眼花,還是大白天見鬼了……呸呸呸,不是鬼,大公子怎麼會是鬼?
可是……可是他怎麼會來?他不是從不出門的嗎?
她眼眶驀然一熱,心下一酸。
而且大公子肯定恨死了她,又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
「一定是我離死期不遠,所以回光返照,產生幻覺了。」她喃喃。
寶嬌公主一改上次的氣急敗壞,朝她招了招手,「喂!你來!」
她有些畏懼地倒退一步,臉上滿是戒心。
「暖兒,不要緊的。」「幻覺」突然溫柔地開口,語氣里似有柔情萬斛。
風尋暖一震,倏然睜大了雙眼,「大公子?真、真的是你?」
「是我。」邢恪緩緩走近她,憐惜而心疼地輕輕挽起她冰涼的手,沙啞的開口︰「暖兒,讓你受苦了。」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微涼卻溫柔的大手……「公子……」她簡直像在夢里一般,狂喜卻也迷惘茫然地望著他,淚眼迅速蒙朧了起來。「真的是你!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你怎麼也會在這里?」
難道……難道公主遷怒到大公子頭上了?
「我是來帶你回家的。」邢恪捧起她的臉,眼眶發熱,深深自責地道︰「暖兒,原諒我之前那樣誤解你,我不該懷疑你的為人,更不該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便將你的好一筆抹煞——我真是該死!」
「不,不是的!」她急急地掩住他的唇,心痛不舍地道︰「你怎麼能怪自己呢?明明就是我偷了你的雕工譜。是我笨,我自以為是,才會傻傻地被人利用,傷害了你——」
「暖兒,如果我對你多點信心,就算污蔑陷害你的人是我自己的親弟弟,我也不可能讓他得逞——」他喉頭微微哽住,「我本該站在你身邊的!」
「公子……你真的不氣恨我了嗎?」風尋暖淚眼盈眶,喜極而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暖兒別哭,往後,我永遠不再教你傷心,再也不讓你流淚了。」他心疼地緊緊將她擁入懷里,語氣堅定地立下誓約︰「這一生我都會愛你、憐你、疼你、護你——」
「公子,你這話是?」她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陡然呆了。
「暖兒,你可願——」邢恪清雅的臉龐浮現一抹羞赧和少見的緊張,眸光卻無比誠摯而堅定。「坐上你風家天下無雙的好花轎,風風光光地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