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睡不暖 第32頁

閉上眼楮,淚水墜跌,枕畔間出現兩點水痕。

「不甘心卻還要假裝豁達,很辛苦,對嗎?」

一個諷刺的聲音傳來,淽瀟張開眼楮、望向聲源。

房門口站著一個很帥的男人,有多帥?和羅志祥等級差不多的那種。

他很高,雖然墨鏡佔據他大半張臉,還是看得出來他不是普通路人,是氣勢上的差別吧,他有大明星的感覺。

淽瀟沒說話,只是看著斜倚牆邊的男人,她懷疑,這樣的男人出現同時,身邊怎麼沒有圍著一群尖叫的小女生。

兩人都沉默、都在打量彼此,靜默的氣氛中,帶著幾分尷尬。

半晌,淽瀟率先投降。「你是誰?」

他沒回答,而是走到她床邊,拿下眼鏡。淽瀟看清楚了,他有一雙和自己很相似的眼楮,濃眉長睫、大大的桃花眼下面有讓人羨慕的臥蠶。

除了眼楮,他還有一個和她很像的鼻子,一張與她七成相似的臉,那樣一張臉在她身上很恰當,可是放在一個大男人頭上,就太對不起廣大女性同胞了,如果他是演員,肯定沒有女人敢和他對戲。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終于開口。

「回答你什麼?」不是她先問他是誰的嗎?

不過她是視覺型動物,面對這樣的好看男人,她無法產生惡感。

「不甘心卻還要裝得豁達,為什麼?因為寄人籬下?」

哦……是這句啊!她搖搖頭,認真回答,「不甘心是有的,但絕對不是裝豁達,而是因為看開也想清楚了,我不想強留一個不屬于自己的男人,那是制造對方以及自己的痛苦,與其如此,不如給彼此留下一個好印象,那句話是怎麼講的……哦,好聚好散。」

當一個月的鬼,她發覺自己不再那樣尖銳,也許是在天使身邊待太久,心變得柔軟,也許是她已經沒有需要銳刺、時刻自我保護的環境。

「即使搶走他的是你有一半血緣的妹妹?」

「不是戴淽艾也會是別人,有差別嗎?他終究是要走到別人身邊。」

「這話是違心之論!」他的口氣很絕對。

淽瀟不自覺笑了,他是個比她更主觀的人。「我只在對自己有益的情況下才會言不由衷,請問,對你說謊,我有什麼好處可拿?」

「你說謊,因為要防備我。」

淽瀟搖頭,否決他的論調。「知不知道,女人對上你道張臉,別說防備,就是免疫力也都沒有了。」

她的話逗出他的笑容,他終于松開肩膀,也松下戒備。

眼見他的態度輕松,淽瀟這才拉回正題。

「不是我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個男人會調查女人的事,多數原因是看上眼了,你知道我的家庭狀況、知道我妹妹搶走我的男友……不會吧,我莫名其妙就被一個美到淋灕盡致的男人給偷偷愛慕了?」

他忍俊不住地再度大笑,征信社給的資料沒錯,她果然是個聰明女孩。

「美到淋灕盡致?你是在稱贊自己,還是在稱贊我?」

「什麼?」淽瀟一下子沒听懂對方的意思。

「難道不覺得我們兩個人的臉很像?」

「所以呢?你的臉是偷我的照片去整型醫院做出來?」

他想嚴肅的,但是她總有本事惹得他失笑。搖搖頭,他刻意板起臉回答,「導致我們相像的原因,不是因為醫學科技,而是因為遺傳基因。」

他的回話,讓淽瀟的心鼓噪起來,定定看著他的臉、害怕起他的答案。

然而答案並不會因為她的害怕而不出現,果然下一刻謎底揭曉,他說︰「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陸啟為離世後,他雇了征信社調查這個異母妹妹。

為什麼這樣做他也不明白,也許是因為孤單,也許是因為想知道,另一個「自己」是怎樣長大的?她比自己幸運、還是比自己悲哀?她長得怎樣?過得如何?這個無聊的,促成了他的舉動。

淽瀟對著他搖搖頭。「這是個不好笑的笑話。」

他對著淽瀟點點頭。「這是個不好笑的實話。」

他的態度很鄭重,鄭重到她無法懷疑,只能倒抽氣,嘴角微抽,這種消息對剛醒來的車禍患者太刺激,萬——口氣沒吸好又昏過去,算不算醫療糾紛?

看著她傻氣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做對了,他喜歡這個有趣的妹妹。「你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她搖頭。那是媽媽和叔叔的痛,是他們全家人的禁忌,她的存在已經是個污點,媽媽不可能拿一整瓶墨汁來污染他們的和樂家庭。

「他叫做陸啟為,是個會作詞作曲的才華型歌手,曾為許多知名歌星寫歌,作了很多膾炙人口的曲子。」

「他人呢?」事實上,她更想問的是「他不知道我住院嗎?他為什麼不來看我?」或者問「他是不是來過了,我卻不知道?」。

她才不想哭,可是眼眶自己翻紅,眼淚自己墜落,她不想承認,可是她真的很想見見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他死了,幾個月前死于肝癌。他抽煙喝酒、日夜顛倒,他濫交、吸毒,他身上有所有電視廣告里的壞習慣。」

拉過椅子、他坐到她床邊,心疼看著自己的異母妹妹,他有她完整的資料。

從小到大、從幼稚園到出社會,她是個很會念書、也很驕傲的女生,資料里的她很喜歡爭取第一。

鄰居說︰「沒見過那麼好的女孩子,不知道她媽媽怎麼會那麼討厭她,只偏心姐姐妹妹。」

曾經在她家里幫佣的大嬸說︰「如果她是我的女兒,我一定寵死了、光榮死了,誰知道……唉,緣分啦,她就是少了媽媽的眼緣。」

鄰居幫佣不知道的原因,他是清楚的,因為她是薛珊珊生命中的污點,所以不被接納。而同樣的事也在自己身上發生,只不過,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不是他的媽媽,媽媽把所有的愛和關注給了他,她沒有再婚、沒有把自己的快樂看得比他重要。

只是媽媽去世前,對他說︰「你爸爸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

媽媽無悔,他卻無法不恨,而疼愛媽媽的外祖父、外祖母更是連同他一起恨下去,因為陸啟為毀了媽媽三年,自己卻毀了媽媽近二十年,她這輩子因為兩個男人,沒有過一天好日子。

沒有任何孩子應該在被恨的環境下長大,但他被恨了,而戴淽瀟也被恨,不過她比自己更可憐,因為恨她的那個竟是生下她的那個人。

「你見過他嗎?」淽瀟問。

「見過。」

「他是重男輕女的傳統男人吧。」

揚眉,他不理解她的思維。

「因為他對你好,對我不好,他從沒想過見我一面。」噘起嘴,拉高棉被,她把自己埋在被子底下,甕聲甕氣說︰「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我每天都盼望著他來看我,我想把一疊厚厚的獎狀送給他,想告訴他我有多乖。」

她期待在他身上得到贊美,期待得到親人的認同。

「然後呢?希望他能把你帶在身邊照顧?別傻了,他不是那種男人。」

她知道的,否則媽媽怎麼會!口聲聲說他不負責任,只是誰規定,得不到父愛的孩子不能作白日夢?

看著埋在棉被底下的她,他搖頭苦笑。

因為血緣嗎?還是因為基因太強勢,他們有相似的五官,有相同的好勝與驕傲,都曾經為了得到親人的關注而討好巴結,卻又同樣是別人眼中的污點,在這麼相似的際遇之外,他們也同樣會在心悶時,把自已埋在棉被底下……

有親人的感覺真好。

淺哂,他試圖寬慰她的心。「我只見過他一面,那次他被檢查出肝癌末期,他寫一封懺悔信給我,希望我能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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