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不狠,怎麼坐得上大鍋頭的位置?」她又恢復成那個冷漠的大鍋頭,甚至更加冷情。
他氣急敗壞,話沒經過腦子就沖口而出,「大鍋頭的位置很重要嗎?」
墨瀟深深地看著他,咬著牙道︰「大鍋頭的位置不重要,但這位置背後的信念,卻值得我用生命去守護。」說完,她也不理會廳中的事務,甚至連桌上的墨風都沒多看一眼,便匆匆而去,她還要去探看其它傷者,沒有時間和他耗在這里吵架。
原落雲極為不滿的冷哼一聲,也不再看她,連忙轉過身察看痛得奄奄一息的墨風。「你還好嗎?你姊姊真的太狠了,居然這時候還想著懲罰你,砍了你兩刀……你放心,馬上就有人替你上藥包扎。」
詎料墨風雖然都快痛死了,卻仍用盡吃女乃的力氣抓住了原落雲的手臂,苦著臉道︰「雲原,我想你誤會我姊了……」
原落雲伸手先阻止他說話,馬上讓其它弟兄幫他上藥包扎。
墨風極力忍著痛,解釋道︰「我姊是在救我,不是真的在罰我。」雖是這麼說,不過他心里暗忖,或許姊姊拿刀劃他的腿時沒有上麻沸散,痛得他哭爹喊娘,還真有那麼一點懲罰的味道。「我的腿那時都沒有感覺了,只知腫得快爆開來,我還想這條腿定然保不住了,不過姊姊當機立斷替我劃了兩刀,及時將瘀血放了出來,是想救我這一條腿。」他認真地道︰「所以雲原,你真的誤會我姊了。她是要救我,不是害我。」墨風認真地道。
原落雲感到五味雜陳,一時間所有的愧疚、不舍、難過、後悔全涌上了心頭,這才知道方才墨瀟冷漠表情下所受的傷害,或許比他想象的重多了。猶記得在皇宮里,那些個娘娘嬪妃的,受了一點委屈就是哭天愴地,討求榮寵。同樣是女人,她卻堅忍地吞下了所有的委屈,冷眼面對他人對她的誤解,這是要多大的勇氣?
而她早已把他看成馬幫的一分子,所以才會教他武功,與他交流,甚至兩人間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情,連他這種自己人都曲解了她的行為,她這大鍋頭的位置究竟有多難坐?
不狠,怎麼坐得上大鍋頭的位置?
這是墨瀟說過的話,如今卻是狠狠地擊在了原落雲的心上,讓他不由得低下頭反省自己,他的心性根本比不上她的一根頭發,遑論什麼復國?
她狠,不是對別人狠,而是對自己狠,除了要有當機立斷的理智,還要有面對千夫所指的勇氣。仔細想想,紫霞王朝的太子之位,不就和她所說的大鍋頭之位一樣?太子本身沒有什麼了不起,但這位置背後的信念,卻是要守護整個王朝。她墨瀟區區一名女子,都能守護祖宗基業不讓人覬覦,他身為亡國太子,怎麼能不加緊腳步砥礪自己,復興祖宗的江山?
「墨風,本公子應該找她談一談。」原落雲握著拳頭道。
墨風卻搖搖頭。「你現在找不到她的,幫里正亂,她需要一點時間處理,何況雖然她表面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心里很在意你,你這番誤解了她,她不會听你解釋的。」
「她心里很在意本公子?」原落雲似乎從他口中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姊姊帶領馬幫商隊縱橫西南多年,也救過不少落難的人,但只有你,是她特地照應要留在幫里的。」墨風確實不知姊姊硬要留下他的理由,他只知姊姊似乎暗中在培植這個男人。「否則你以為憑你剛到咱們幫里時那不堪一擊的模樣,會有那麼好過嗎?」
「都是你在幫我,本公子自然感謝——」
墨風打斷他的話,「是我姊叫我暗中幫襯幫襯你,別讓你被整死了,後來我看你是個可造之才,才慢慢把你當成兄弟。你今天替我擋住姊姊,雖是誤會,我卻挺受用的,我很高興姊姊並沒有看錯人。」
說真的,雲原方才頂撞姊姊時那句「墨風是我兄弟」,確實令他亂感動一把的。
「她為什麼要這麼幫本公子?」原落雲不解。
墨風聳了聳肩,卻牽動腿上傷勢,疼得齜牙咧嘴,好一陣子才道︰「……原本我以為她看上你,但後來又好像不是這樣,或許她是覺得你有潛力吧?畢竟你那老僕老鐘,是個不俗的戰力,而你本身除了不會武功之外,學識及見識都比我們這些野路子強得多,還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氣勢,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生來就要做老大一樣。」
原落雲心頭一驚,這墨風看來不拘小節,但其實觀察力不俗,難怪年紀輕輕坐上二鍋頭的位置,也沒有人置喙,足見墨瀟放了多少心思在教育弟妹?要教出墨風這樣的人才,又要花多少心血,吃多少苦?
墨風看著原落雲的目光漸漸變得犀利。「只是你和我姊後來似乎越走越近,原本我也樂見其成,不過姊姊為了馬幫、為了我和妹妹誤了婚齡,我猜她多少還是在意這點的,你若對我姊姊不是男女之情,或許借著這次誤會拉開一點距離也好,我不希望姊姊受傷害。」
原落雲堅定地望著墨風,相當有決心的道︰「墨風,照你這麼說,本公子更要和她好好談談了。」
他想清楚了,他絕不願讓這次誤解而造成的傷害繼續擴大,他已經不是以前的原落雲了,以前他身邊的女人,就算哭死都他都不會眨一下眼,但墨瀟不同,她在他心中有著難以形容的重量,她是他要超越的目標,更是他想擁有的女人,他絕不能一手斬斷兩人之間那條曖昧的線。
在腳傷的痛苦之中,墨風卻爽朗地笑了。「好,沖著你的決心,我幫你!」
第4章(1)
墨風被成氏馬幫襲擊,新添購的馬兒全跑了,照理說墨家馬幫應該轉為低調行事才是,想不到這個晚上,大伙兒竟徹夜狂歡,聚在膳堂里喝起酒來,還是受傷的墨風帶的頭。
西南方的酒味香韻長,而且比起北方的烈酒不遑多讓,只是後者入口燒喉,一喝就醉,前者則是余韻不絕,喝下大半之後才會發現自己原來不勝酒力。
原落雲沒喝過這種酒,以前他在皇宮里,為免失態都是淺嘗即止,哪里看過別人像喝水一樣用灌的。
「雲原,別長得像小白臉,喝酒也娘里娘氣的。」王二放了一壺酒在原落雲身前。
原落雲端出了架子,馬上回道︰「別胡說,本公子今天要保持清醒……」
但現在馬幫里誰吃他這一套,他的話頭馬上就被掐斷。
「唉,清醒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李大郎舉壺向他一敬,大口灌了幾口酒。
「這……本公子有很重要的事……」
「喝!喝!不會喝就不像咱們馬幫的兄弟!」張三也跟著起哄。「咱們一開始覺得你沒用,不過這些日子你倒是表現不錯,替咱們墨家馬幫長了不少臉,還氣走那個成必勝,所以我認你是兄弟,你就要喝!」
「對!你雲原以後也是我兄弟!」
「我也是……」
原落雲一听,心中暖意頓生,他猛地一拍桌,豪氣干雲地道︰「好!你們認本公子是兄弟,本公子也認你們是兄弟|」
待他說完,每個人都睜大眼看這個馬幫里最斯文的男人,將要如何粗魯的灌酒,想不到他這豪氣的姿態擺完後,竟慢條斯理地拿過酒杯,先倒了一小杯,接著皺眉輕啜一口。
「好酒!」入口的甘美令原落雲雙目一亮,笑吟吟地看向眾人。
然而每個人都是一臉鄙夷地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