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如此,能夠得到女乃女乃的首肯,女子簡直開心到得意忘形,甚至失禮地沒等女乃女乃的話說完,便飛也似的奔出房外,張羅所有事宜去也。
偌大的起居室里,只剩下電視發出的吵雜人聲。望著螢幕中央那對男女小動作不斷的互動,下一瞬間,那張滿是皺紋的精明臉上,竟然緩緩浮現一抹老奸巨猾的微笑──
「有意思,我一定要會一會這個娃兒!」
第七章
以狼狽收場的發表會後第二天一早,孫雅澄又準時在打卡鐘敲出音樂前,無精打采地刷了自己的磁卡。
走進辦公室,通常都是第一個到公司的白芊澐看見她,忍不住登登登、吃驚地後退三大步。
「雅、雅澄姊?!」白芊澐奔了過來,抓著前輩憂心忡忡地問︰「妳還好嗎?昨天晚上是不是都沒有睡啊?」
孫家大姊低血壓發作,美麗的臉蛋上,表情卻很凶惡,整個人籠罩在一股陰暗的氣團里,眼皮下還出現一圈極為明顯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她昨晚絕對為失眠所苦。
「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不要跟我講話!」孫雅澄口氣也跟臉色一樣差,冷冷地推開白芊澐,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連跟後輩抬杠的閑情逸致都沒有。
昨晚她雖然成功地在康頎堯追來之前,直接跳上計程車逃難去。但即便如此,他的所作所為仍是深深動搖了她先前堅定的決心和理智……
她不甘心!為什麼自己每次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會被他兜在掌心里耍得團團轉?難道她一輩子都擺月兌不掉他的陰影?!
莫非,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他希望慢慢欣賞自己為他痛苦掙扎,然後漸漸淪陷的過程,等她完全放下矜持與無謂的原則,再用最快最狠的方式甩掉她,以便進一步驗收她失魂落魄的心碎表情?
想來想去,這個可能性還是一直浮現在她的腦中。孫雅澄緊咬住下唇,胸口突然傳來一陣陣椎心刺骨的揪疼。
為什麼要感到心痛?她苦笑。對于那個男人,她還偷偷抱著什麼美麗的妄想和期待嗎?經過了三年前和這一、兩個月來的教訓,她還學不乖嗎?
也許得不到的總是最好,這樣的心理也同樣能在她身上得到驗證──
因為三年前得不到他的心,這些日子以來,她從沒有一天放下這個遺憾,老是幻想著自己會是那個讓他甘心靠岸的特別女子。
而三年後,她還是很清楚自己永遠得不到他,所以當他在眾人面前指稱她是未婚妻時,其實,她感到非常非常開心……
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未來又該用怎樣的態度面對康頎堯,老實說,她已經一點主意都沒有了……
「那個,雅澄姊,打擾妳沉思真的很抱歉……」當她捧著頭苦惱不已之際,身旁突然傳來白芊澐怯生生的嗓音。「會客室有客人要找妳耶!」
「客人?什麼客人?」難得耍憂郁的孫雅澄迅速抬頭,一臉疑惑地望著後輩。
她是銀行中隱身在幕後的企劃人員,平常除了合作廠商以外,根本不會有什麼客戶來訪的。那麼,來找她的人,會是誰?
懊不會……該不會是「他」又缺錢用,所以到處打听她的消息,找到銀行來了吧?
想到最壞的可能性,孫雅澄不由得神色一凜,美艷的臉上滿是冰霜。
「我馬上過去。」她加快腳步,立刻往會客室的方向走去。
現在沒時間煩惱那個公子的事情了,她還有很多問題等著去處理呢!
她很快來到會客室門口,握住門把,深深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才用力將門推開。
但是一看到門內安坐在沙發上的一行人,她愣住了──
苞孫雅澄所預期的全然不同,在會客室里等待她的,是一個年紀約莫八、九十歲,眼神嚴厲冷漠、絲毫不含糊,衣著舉止都尊貴非常的老婆婆,還有一位同樣身穿名牌華服,雍容高雅的中年婦人。
她詫異的視線挪向會客室內最後一名年輕女子,發現女子正是好幾天前,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與康頎堯親昵擁抱的那個國際名模!
她瞇起美目,在心底暗自評估眼下的狀況──
瞧這老婆婆和中年婦人的五官輪廓,都跟那個姓康的臭男人有那麼點神似,想必一定是他的家人吧?
那家伙家中貴氣千條的女眷們,在新聞播出的第二天,帶著全家族公認的女友一同前來銀行找她,究竟有何用意,她用膝蓋都想得出來!
不用說,絕對是跟八點檔、九點檔演的芭樂劇一樣。這些貴夫人對她沒權沒勢沒背景的身分很不以為然,打算要她離開那個男人了。
「您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孫雅澄換上一抹職業化的笑容,有禮地走向用嚴苛目光打量著自己的三個女人。
也好,趁這會兒她們主動找上門來,她正好可以當面澄清自己跟康頎堯根本一點關系也沒有!
孫家大姊在心里飛快想好自己的說辭,耐心等著面前三位表情各異的女人先開口,她好把這段話爽快地扔出來。
豈料,這出戲打從一開始就不照她所預設的劇本排演……
「她就是頎堯的學妹?」看來溫柔有氣質的中年婦人緩緩開口,但卻出乎意料地又狠又重。「怎麼一點也不像?這麼低俗,又這麼老氣,她是重考很多次才考上的吧?」
孫雅澄隱忍地閉了閉眼,假裝沒听見這段話,而自己的額際也沒有浮出任何青筋。
微笑微笑微笑──只要忍耐這群無禮的女人一小段時間,自己就能永遠擺月兌這種鳥事了!
「是的,我的確是康頎堯的學妹沒有錯。」她努力定住嘴唇上揚的弧度,但語氣有些咬牙切齒。「請問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嗎?」
「嗯,六十分,勉強及格。」那位容貌傾城的國際名模,毒舌的程度也不遑多讓。「他那個時候大概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了。俗話說『母豬賽貂蟬』,應該就是指這種情況吧?嗯,就是這樣!」語畢,她還因為自己難得說了一句成語而沾沾自喜。
孫雅澄覺得自己兩邊臉頰笑得都快要抽筋了,仍然強自撐住,不讓臉上的面具剝落。
「不好意思,我還是不明白各位到底需要我做什麼……」盡避很勉強,她依舊維持平穩的聲調再問了一次。
這時候,一直用冰冷目光檢視著她的老婆婆終于說話了。
「無論妳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接近頎堯,最好趕快死了這條心。我們康家不是妳高攀得起的,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也要懂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老婆婆看來嚴厲冷酷,說起話來也無情得驚人。孫雅澄霎時被她聲色俱厲的一段話嚇住,忘了該怎麼接招。
見她呆呆地不說話,老婆婆睨了孫雅澄一眼,眼神里頭滿是輕蔑不屑。
「唉,頎堯那孩子,到底是怎麼了?虧我回台灣以前,還期待那個把他迷得團團轉的女人手段到底會有多高明。原來不過是個鬧場的……」老婆婆跟中年婦人使了個眼色。中年婦人會意,立刻從名牌皮包里掏出一張支票,遞給孫雅澄。
「我們當然知道,要妳無條件離開頎堯,妳一定不願意。」中年婦人說著刻薄的話,姿態語氣卻依然優雅。「這樣吧,需要多少妳自己填上。拿了錢以後,不要在外頭說我們康家欺負妳。」
驀地,孫雅澄彷佛听見自己腦袋深處傳來「繃」的一聲,似乎有某樣緊緊繃著的東西,被扯斷了──
這些人,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她什麼時候說過自己不想離開那個男人,又是什麼時候說過需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