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說的是 第26頁

她一直有些害怕,他只是忽地看清了寶卉的真面目,覺得身邊這個現成的妻子也湊合得過去,才願意跟她當夫妻,並不是真的因為喜愛她才踫她。

興許將來他在外頭踫上了更美、更賢淑大方的姑娘家,便會把自己給休了,另結新歡也說不定……

偏偏此時內室不再傳來任何聲響,她實在難以忍受這種不上不下的心情,決定要進去瞧瞧──

梁玉慈悄然無聲地走出門外,故意用力敲了敲門板,然後才開門跨入房中,掀開簾子走進內室,假裝自己才剛剛來到。

「娘,我拿了一碗蓮子甜湯讓您潤喉……」

她將食盒放在桌上,一邊拿出盒中的小碗,一邊觀察房內的氣氛。

嚴母原本還與嚴靖雲有說有笑,一見到是她走進來,立刻拉長了一張臉,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而嚴靖雲雖然仍噙著溫柔的微笑,卻不是為自己而展露的。他輕輕地拍了拍嚴母的手,安撫著任性的娘親。

室內清清楚楚地彌漫著一股不歡迎她的氛圍,就連臉上漾著笑意的夫君,她也覺得那帶著點不耐……

盡避胸口有些悶,心情有些沮喪,梁玉慈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扯出一抹微笑。

「娘,甜湯有點……」她小心地將碗端至嚴母面前,還要叮嚀一些話,卻被嚴母不耐煩地打斷。

「別哩唆那麼多了,快點拿過來!」真是的,這個媳婦兒一點都不機靈,她哪里可能會喜歡!嚴母在心中暗暗叨念道。

那湯藥苦得要命,雖有蜜水可以消苦味,但她還是非常期待這碗甜而不膩的蓮子湯,因此梁玉慈一端來,她便迫不及待地一把搶過來,舀了一大匙──

「……燙口。」梁玉慈反應不及,手上的碗已經被嚴母搶了去,她愣愣地看著嚴母狼吞虎咽地塞了一湯匙進嘴里,忍不住補上剛才未竟的話。

「唉呀,燙燙燙……」一心想滿足口月復之欲的嚴母根本沒听見她的警告,果然就被燙了舌頭,痛得哇哇叫。「妳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想活活燙死我啊?」

只是她罵歸罵,那碗甜湯還是好好地捧在手中,沒有像先前那樣,一光火便贊灑在媳婦兒身上──應該是舍不得糟蹋好喝的甜湯吧!

梁玉慈被誣賴得很委屈。自己明明就好心要提醒她,是她不耐煩听的呀……

她望向目擊事情始末的夫君,知道他一定能理解,嚴靖雲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軟言安慰母親。

「娘,犯不著為了一碗甜湯生這麼大的氣吧?」他從嚴母手中接過碗,為她舀了一匙吹涼喂入她口中,把親娘當成孩子似的。

見他忽略那個正在裝可憐的狐狸精女人,卻這樣百般討好自己,嚴母霎時歡喜得笑逐顏開,什麼氣惱都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靖兒……」嚴母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對兒子道︰「方才說的事兒,你可得好生考慮考慮,啊?」但一轉頭,她望向梁玉慈的目光卻仍是惡狠狠地。

微笑、微笑,老人家難免有些小孩子心牲,根本沒什麼好介意的……她拚命扯起笑臉,說服自己不要理會嚴母的挑釁。

那是她家相公的娘親,做人兒子的孝順老母天經地義,她這是在吃哪門子的醋啊?再說,如果相公在婆婆面前替自己說話,只會讓她的處境更加困難,她明明知道這一點、明明知道的,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很、在、意。

看見他連一個安撫的目光都不施舍給自己,從踏入內室到現在,他也沒有對她說上一句話,一股濃濃的失落感便幾乎要將她擊倒……

嚴格講起來,她也不過是個外人罷了,嫁進嚴府也還不到一年,怎麼比得上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幾十年的一家人呢?

原本是要安慰自己的,不料卻越想越是沮喪……梁玉慈垮下了肩頭,意興闌珊地將嚴母遞來的空碗放回食盒。

不行不行……她就是為了改變婆婆對自己的觀感,所以才努力到現在的。好不容易有了點成果,怎麼可以因為一點小事就自亂陣腳呢?

「娘,您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得嚴母優雅地擦著嘴兒的空檔,她再接再厲地揚起唇瓣,微笑問道︰「灶房煨著一籠核桃甜糕,還熱騰騰的呢!我去拿來好不?」

「不必了,我什麼都不想吃!」嚴母淡淡地回絕她的好意,不但一點兒都不心動,還用嫌惡的眼神睨著她。「快給我出去,我和靖兒說著體己話呢,少在這里磨磨蹭蹭,看了就礙眼!」

「喔……」甭在意、甭在意!她竭力撐住臉上那已經顯得有些僵硬的笑,默默地退出內室。

才剛放下簾子,內室里便故意似的傳來兩人的說笑聲。梁玉慈訕訕地推門走出廂房,充塞在胸臆間的酸楚幾欲沖上眼眶。

她明知道,在婆婆面前,相公這樣愛理不理地冷落她,才是真正在幫助她緩和婆婆對自己的厭惡。可是像這樣受了委屈,他卻一點兒也不關心,真的是令人難過到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里,她拿出縫到一半的針線活兒,打算趁著天未冷透,趕緊將夫君的新衣做好。

針線都還沒捻暖,她的陪嫁丫鬟就莽莽撞撞地破門而入!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春屏像飛箭般地射進房里,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她跟前笑道︰「來、來了來了!大、少爺……消、消息來了……」

「妳沒頭沒腦地,說些什麼呢?」梁玉慈好笑地望著氣喘吁吁的丫鬟,遞了杯水過去。「喝口水歇會兒再說吧!」

春屏急著要報告,便咕嚕咕嚕地一口氣把茶水喝干,繼續說道︰「是大少爺從洛陽托人捎來消息,可以再給一株姚黃,還要姑爺帶妳順便回去給大伙兒瞧瞧,住蚌幾日再回來。」

「真的麼?太好了!」梁玉慈激動得放下正在縫制的衣袍站了起來,可偏頭想了想後,又頹然坐下。「可是……這麼一來,不就沒人幫娘熬湯藥了?」

得知姚黃被過多的水泡爛了根的隔天,她立刻就寫信托人帶給洛陽的大哥,再向他討一株價值連城的姚黃。原本以為希望並不大,沒料到大哥竟然一口答應,還這麼快就遣人送來這個好消息。

不過,盡避她也很想回家鄉探望哥哥們,但是嚴母的哮喘還沒治好,甚至不想要她這個媳婦兒,打算教相公休了自己、另結新歡。她……似乎走不得。

包何況,相公還有織坊的事兒要忙。雖然重新迎一株姚黃回揚州確實重要,但勢必會花上好些日子,嚴靖雲未必會願意放下織坊,陪自己走一趟。

春屏拍拍胸脯道︰「甭擔心,前藥這事兒春屏還會,妳盡避回去看大少爺他們吧!」

「去,是一定要去的。」梁玉慈笑著坐下,重新拿起衣袍趕工。「只是妳家姑爺得顧著織坊,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說走就走,到時興許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回鄉,不知道大哥介不介意……」

春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呀轉,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少女乃女乃,這一點大少爺也幫妳設想到了。」她故作正經地道,但眼底卻閃著惡作劇的光芒。「他說如果姑爺不能陪妳,那麼妳就跟著送消息的長工們一起回去吧!這樣路上也有個照應。不過,長工只是來揚州辦事,明兒個一早就得啟程了。要不要春屏先去打聲招呼,以備不時之需?」

梁玉慈不疑有他,想想也有道理,便點點頭道︰「那就偏勞妳了。」

見詭計得逞,春屏壓下得意大笑的,連忙沖出房門外,去向送口信長工通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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