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個男人,她不會發現自己的預知能力,父親也不會這樣像監禁猛獸似地囚困住她,她說不定能過著普通千金小姐般的生活,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席各種宴會,努力尋找配得上自己的金龜婿。
但諷刺的是,她離開家里這幾個月,雖然是她有生以來最落魄、最不平靜的時候,卻也過得最自由自在、最充實。
她想念每天都和邵宇凡斗嘴吵架的生活,想念他明明很不屑自己,卻會偷偷透過胡澧關心她、照顧她的矛盾,更想念他今天對她展露的各種溫柔……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該要極力避開所有和他的接觸嗎?為什麼現在卻害自己陷入離不開他的窘境?!
又嘆了長長一口氣,她還是無法鼓起勇氣,打電話給那個深深刻在自己心版上的男人。
反正,他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他原不原諒自己,也沒有什麼關系了吧?
她合上手機蓋,將之放在床頭櫃上,鑽入溫暖的被窩中,閉上眼楮告訴自己不準再想了。
只是,明明說了不在意,那張陽剛英俊的臉孔卻不斷侵入她的思緒,騷擾她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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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薇泛頂著黑眼圈和一臉的疲憊,陪著父親上山打高甭夫球。
昨晚邵宇凡不斷出現在她夢里,和平常一樣不說一句話,只用充滿火氣的眼神瞪著她,害她睡得一點也不好,反而越來越累。
不過比起這個,更讓她在意的是父親的舉動──
案親從來不會帶她參加任何應酬或聚會的,現在卻要她跟著一起來打小白球,不知道是不是擔心留她一個人在家里,她又會趁機離家出走。
思及此,她忍不住黯下小臉。當初離開家里,她還有邵宇凡的公寓可以躲,雖然那個男人並不溫柔,至少也不曾虧待她。
可現在,她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感覺心里頭空空的,好像自己失去的,不只是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而是更重要的東西……
她正陷入沉思,父親的叫喚卻冷不防地響起。「薇泛,還不快來跟範伯伯打聲招呼!」
薇泛連忙振作起精神,抬起眼來,對著面前和父親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微笑道︰「範伯伯,好久不見了。」
「好、好!」因為操勞過度而滿頭白發的範伯伯開心地笑著,卻用滿是評估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小泵娘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有沒有喜歡的人啊?要不要當範伯伯家的媳婦?」
薇泛開口,還沒來得及說上任何一個字,就被伍訓截去發言權。
「範老願意當我們的親家,薇泛和我高興都來不及啊!」他笑得眼楮都快眯到看不見了。「說起來,您大公子最近也開始接掌家業了。怎麼樣,應該是大有可為吧?」
原來是這麼回事!薇泛恍然大悟。早該知道一向不喜歡她接觸這種場合的父親會突然一反常態,一大早就要她梳妝打扮,絕對是有什麼目的。
但就算早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利。在伍家,父親的決定就是聖旨、是不可動搖的命令,她再不願意也必須遵從。
難道她就要這樣身不由己地過完一生嗎?這輩子,她都得接受父親的擺布,任由他決定自己的命運嗎?
她已經嘗過一次自由的滋味,也嘗過靠自己雙手實現夢想的成就感,再回到這種處處受到控制的生活,只讓她感到難以忍受,幾欲窒息。
她開始不可抑制地懷念待在邵宇凡身邊的那段日子──無論是教他如何適應這陌生的世界,或者是經由他的介紹,到樓姊那兒去學習設計,她都覺得自己總算是個有用處、有價值的人,而不是只能倚靠他人才能活下去的米蟲。
想起那個男人,她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放柔了。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跟她一樣,強顏歡笑地參加無聊的應酬?或者正被胡澧逼著看瑣碎復雜的報表?他……還生她的氣嗎?
「薇泛,範伯伯在邀請你去參加他六十大壽的宴會,你還不快點回答人家?薇泛!」一連串的叫喚再度打斷她的思緒。
她抬起頭,看見父親不悅的眼神,連忙回應。「是,非常謝謝您的邀請,我一定會去。」
範伯伯滿意地拉起她的手拍了拍。「範諭見到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一定會非常喜歡的,我很期待啊!」
再一次地,伍訓又打斷她欲出口的話。「哪里哪里,那是您不嫌棄!」
忍耐著把手用力抽回來的沖動,薇泛勉強地陪著笑臉︰心思卻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如果她鼓起勇氣打電話道歉,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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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造型古典的銅雕鏡子前,薇泛讓造型師為她掛上小巧圓潤的珍珠耳環,心不在焉地注視著鏡中那個無精打采的自己。
也許是終于發現女兒已經到了適婚年齡,這一整個禮拜,只要一有機會,父親便會帶著她出席各個晚宴眾會,進行變相的相親大會。
不習慣與陌生人相處的她,最近卻每晚都得應付各式各樣的問題與邀約,累得她每天一回到房間,就只剩下洗澡、鑽進被窩的力氣,根本忘了自己先前已經下定決心要打電話給某人。
至于現在……她斜眼瞥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後,無時無刻不在注意她的瓊安,忍下一聲嘆息。
她離家出走的那段日子,無辜的瓊安一定承受了父親很多憤怒和壓力吧?當她在享受自由生活的時候,瓊安不知道是多麼辛苦地在找她,一想到這里,她就沒有辦法任性妄為地再重施故技。
「好了,伍小姐,您可以站起來了。」造型師終于結束工作,退開一步滿意地檢視成果。「您看看還有哪里需要加強的。」
薇泛依言站了起來,敷衍地左右看了看,便點點頭道︰「這樣就可以了,謝謝你!」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穿這種夸張的晚禮服。如果是她的話,就會選擇輕便卻典雅的小禮服,那樣還比較適合她。
她意興闌珊地在瓊安的攙扶下走出房間,迎上父親審視的眼光。
「嗯,很好,這樣才是我伍訓的女兒。」伍訓得意地勾起手臂,讓女兒挽著他步下樓梯。
上了加長型禮車,她淡淡地問道︰「今天是哪里的宴會?」
這幾天以來,她覺得自己魂不守舍的,像是把某部分的靈魂忘在那間高級公寓的最頂樓了。
不管參加再多宴會,認識了哪些商業新星,她依舊情不自禁地在眾人之中尋找那個卓爾不群的高大身影。
那男人絕對是對她下了什麼詭異的降頭,才會讓她這樣失常,就連大白天的也會錯以為他一直在自己身旁……
「今天是你範伯伯的六十大壽,你連這個都忘了?」見女兒又在發愣,伍訓不太高興地提高音量。「等會兒見了人,你可要給我放機靈一點,別再發呆了,听到沒有?!」
「我知道了。」薇泛輕輕應著,心里很清楚父親要她「放機靈一點」是什麼意思。
經過這幾天的評估,伍訓還是最中意範家的財力和影響力,恰巧範諭這個範家第二代又對美麗冷淡的薇泛一見鐘情,他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極盡所能地增加兩人的相處機會。
她垂下眼睫,在腦中回憶範諭那平凡的五官,以及刻意討她歡心的可笑舉止,但是不知怎地,那張沒有特色的臉卻漸漸模糊,變成另一張輪廓深邃、及有個性的男性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