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雲撩袍下跪,擲地有聲地道︰「臣有一事啟奏,望皇上應允。」
「愛卿只管說。」
「有臣在朝一日,長公主便必須守太陵一日,不得離開半步。」此話一出,朝堂靜寂。
須臾之後,皇上開口,「準卿所請。」
「謝皇上。」
下朝之後,皇上回到皇宮,得到消息的長公主立刻哭著迎了上去。
「皇兄……」
皇上看著胞妹嘆氣,「容華,朕早說過凡事得留有余地,事到如今,你是咎由自取,收拾收拾去太陵吧。」
「臣妹不服……」
「為了江山社稷,你去吧。」
「只要皇兄一道聖旨,難道他陸朝雲還真敢抗旨不遵?」
「你放肆。」皇上龍顏大怒。
「皇兄……」長公主面露懼色。
「是朕和父皇寵壞了你,讓你如此無法無天,心中沒有國家社稷,」皇上痛心疾首,「若你行事有些分寸,何至如此?如今國家動蕩,正是不容有失之時,你又鬧出這樣的亂子來,你讓朕如何護你?」
既然屢勸不听,就只好自食其果。
「來人,送長公主到太陵。」
「皇兄……」
皇上再不看胞妹一眼,逕自走進自己的寢殿。
第8章(1)
細碎雪花在天地間灑落,帶來入冬的第一場雪。
舉目望去,天地一片銀白。
在這樣的天候趕路便加了幾分小心,官道上來往的車輛、行人都緩緩行走。
草木蕭瑟,曠野的風帶著冬日的干冷,卷著沁涼的雪盤旋飛舞,讓行人不禁各自瑟縮著身子。
闢道兩旁的樹木葉子枯敗落盡,只余枝干嶙峋崢嶸地伸展在半空。
空中偶有鳥雀飛過,留下幾聲鳴叫,帶出幾分生氣。
車隊緩慢而沉穩地行進在林間,突然疾奔的馬蹄逼近,一群剽悍的土匪快速的圍住車隊。
車邊的家丁護院方刻慌了神,各自握緊手中的刀劍,將兩輛馬車團團護住。
「你們想干什麼?」
「廢話,看也知道我們是來打劫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我們就是王法,兄弟們上,不留活口。」
林中瞬間便是一片砍殺聲。
血落在地染紅了雪,紅梅遍開。
一聲輕嘯,一抹青煙般掠入的身影所過之處,土匪無一活命。
看著手下在一時半刻就倒下一半,土匪頭子不禁心中一凜。
「朋友是哪條道上的,若是手頭不方便,兄弟們也能送些盤纏,何必出手如此狠辣?」
「你方才不是說不留活口?」聲音冷冷冰冰,竟是比數九的天候還要寒入骨,「那就留下你們的命吧。」
來人一襲灰白長衫,戴著一頂黑紗帷帽,形單影只站在馬車之前,周身的迫人氣息卻讓人不敢靠近。
「有話好說,兄弟也不過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朋友要保車里的人,咱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有人買凶?」
「是呀,誰知道車里的人得罪了什麼人,不過十官九貪,他肯定也不是什麼好官,有些仇家也是正常的。」
「說出買凶的人。」
「朋友既是道上的人,便該知道規矩。」
那人冷笑一聲,「那你們便帶著秘密下地府吧。」話音未落,人已暴起,雙手飛揚,馬上便有慘叫聲響起。
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那灰白身影猶如地獄的索命鬼差步步逼近,土匪頭子心頭大懼。
「有話好說,我把買凶的人告訴你。」
那人果然停下腳步,「說吧。」
「我只知道是京城來的,他家主子應該也是官員。」
「說完了?」
「完了。」
「那就好。」
下一刻,那人便踢起一把刀握在手中,手起刀落間,簡直跟切西瓜似的將剩下的土匪清理掉。
血染紅了林間的雪,風似乎更寒了。
「老爺、夫人,你們沒事吧?」一抹身影由遠處奔來,一邊高喊。
「紅袖姑娘……」有人認出那抹身影,差點瞪凸了眼。
「紅袖!」馬車里響起驚呼聲,車簾被一把掀開。
「夫人,是我啊。」
「你沒事,那小姐呢?」
紅袖看向那灰白身影,沒敢高聲,「不就在那邊。」
任盈月此時緩緩走過來,到達車前便摘下了帷帽,微微一笑,「娘。」
任清源從另一輛車上跳下來,看著毫發無傷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兒,又是欣慰,又是感嘆。
任夫人雙手抓著女兒的手就是一陣打量,眼淚不由得落下,連連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任府僕役默默掃過橫尸,還是有些不能接受他們心中那個體弱多病的小姐突然之間變成武林高手。
「月兒啊,你既然沒事,怎麼也不向爹娘報個平安呢?」
「女兒有些事要辦,所以一時沒顧上。」
任清源自然是不信的,不過,他也沒繼續追問。
「你一直跟著我們嗎?」面對失而復得的女兒,任夫人滿心的喜悅,剛剛受到的驚嚇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任盈月扶住母親,笑道︰「爹娘出京不久,我便跟上了,只是沒敢跟得太近。外頭冷,咱們回車上說吧。」
「這些人怎麼辦?」任清源看著那些土匪的尸體皺了皺眉。
「何必理他們。」
他想了下,點,「咱們繼續趕路吧。」
***
京城,丞相府。
深夜時分,書房的燈依然亮著,桌畔的身影透過燭火映在窗紙上,說不出的寂寥孤單。
書安匆匆走入,小心翼翼地低喚一聲,「相爺,有消息了。」
「說。」翻看公文的手未停,連眼楮都沒抬一下。
「寧縣報上來的出事地點是任大人歸鄉必經之地,事發當日,任大人一家確實由那里經過,據下一驛站傳回的消息,任大人一家平安無虞。」
拿著公文的手收緊,隱隱有青筋浮現,陸朝雲沉默了好半晌才出聲道︰「確定嗎?」
「確定。」
「任大人一家的情緒如何?」
「驛官稱極為平靜,下人們甚至有說有笑。」
嘩的一聲,陸朝雲蹭倒了一疊公文,神情一連幾變,最終平復下來,擺擺手,聲音透出幾分無力,「你下去吧。」
書安猶豫了下,說︰「相爺也請早些歇息吧。」
「我知道。」
書房又恢復成一片寂靜,只余他一人形單影只,陸朝雲伸手輕輕推開窗戶。今晚昨光暗淡,他的心頭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祥和。
「月兒,你在怪我是吧,我知道。」呢喃低語幾乎是含在他嘴內,而夜空中隱隱浮現出那張清麗秀雅的面容,或笑或嗔。
陸朝雲勾唇苦笑。早該明白她這樣性情的女子,行事必定有悖常理。
嘆息聲在夜空中緩緩散開,他伸手拉上窗戶,緩步出了書房。
後院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不聞人語,推開寢房走進去,讓人憶起曾經在屋內繚繞不散的藥香。
沒有點燈,他借著微弱的光線走進內室,坐到了床邊,似乎有一雙溫軟的手臂纏上他的腰間,帶著幾分誘惑伏在他的耳邊輕聲喚著「風哥」。
他驚喜的回頭,身後卻什麼也沒有,一片空寂。
陸朝雲有些泄憤地用力往後倒在床上。
「月兒,你這個妖精……」即使人不在,也攪得他不得安寧。
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他起身打開衣櫃,取了一套她的衣裙重新回到床上。
最終,他抱著她的衣服沉沉睡了過去。
***
洛城梅花,天下聞名。
皚皚白雪中,枝頭綻放,清香沁人。
城外梅林在一場瑞雪後,賞客卯雲有文人墨客、達官顯貴,更不乏閨閣千金。
當任府車馬停下時,有不少的目光掃了過來。
任清源雖然致仕還鄉,但當朝丞相曾是他的女婿,妻子下堂求去後仍對任小姐念念不忘,為此不惜杠上皇權,在京城早已家喻戶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