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別怕,我們都在,她們不敢對你怎樣的。」小四像打氣似的,對她精神喊話。
苓秋和風喻沒幫腔,卻用兩雙巴望的眼楮瞅著她。這是做什麼呢?他們都恨不得將她打包、送進王府吧,這個蕭瑛的影響力很霸道。
可她能怪他們?恐怕不能,賀心秧理解他們的想法。
他們定是眼看近日里她與蕭瑛相談甚歡,認為自己早晚會嫁入王府,與關倩成為姊妹,與其等入了府再來打好關系,不如現在先套好交情。
側過臉,望向徐徐朝自己走來的關倩,以及她身邊的宮女小紅、小綠,她無奈,苦笑點頭,就順了他們吧。
紫屏很樂,悄悄地對她豎起大拇指,只差沒對她說聲Goodjob。小四、風喻很明顯地松了口氣,而苓秋連忙將人迎進屋里。
必倩進入偏廳後,深思的眼光始終停留在賀心秧身上,嘴角勾著不咸不淡的笑意,心底諷刺的想著,這回倒好,自己順順利利進門,連茶水都有了,幾時起,賀心秧學會熱切待客?是不是因為她相信自己已經贏定?
垂下眉眼,胸中掀起波瀾恨意。
她回想前天,日盼夜盼的蕭瑛終于踏進平和宮,她以為他要同自己說說心里話,要為之前的失約而道歉。
誰知並沒有,他壓根兒忘記他們之間有過的約定,他出現,只為了對她說賀心秧的好處,然後提出最重要的一句結論——日後你與她不分尊卑,同為蜀王妃。
這是什麼話?禮制便是禮制,哪有什麼不分尊卑,哪能夠同列王妃?
她氣惱難平,數十日不見面,他沒有半分想念,一旦出現,居然是為了別的女人。
會不會他今天說「不分尊卑,同為蜀王妃」,成親後卻突然間發現,皇家玉牒上,蜀王妃的名字是賀心秧而不是關倩?
如今尚未成親,他已偏心至此,她不認為成親後自己會得到公平待遇。
蕭瑛的話像一鍋熱油從她喉間硬灌下,炸裂了她的心肝,燒毀了她的腸肺,灼燙她的每寸知覺。
這兩日她坐立不安、氣憤難平,全身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觸,于是她決定,不再延宕計劃。
昨天深夜,一具新的尸體被埋進壽永宮。
她定定望著賀心秧,想起她很快就要變成一具尸體,同方埋入壽永宮那具一樣,關倩忍不住微揚嘴角。
「小紅、小綠,你們退下吧。」她轉過頭,溫柔地對身後的小紅、小綠說話。
必倩想要與她單獨談?
好吧,主隨客意,她就認真敷衍關倩一回,當做是對紫屏他們的交代,免得再听他們嘮叨不停。
賀心秧向紫屏、苓秋示意後,她們便與小紅、小綠一起守到門外,出去時順手將門帶上。
門關上,關倩緩緩起身,走到賀心秧面前,若不是擔心動靜太大、驚動了外頭的人,她真想一掌捏斷賀心秧的脖子,只不過……有差嗎?
必倩的嘴角一勾,勾出得意笑容,讓賀心秧多活幾日又何妨,反正她很快就礙不了事。
想到此,她忍不住想說說自己,應該沉住氣的,與賀心秧見面實在沒什麼太大意義,將死的人了,難不成自己還要幫她完成遺願?
想想,賀心秧的遺願會是什麼?替她照顧兩個孩子?放心,他們會是她黃泉路上最好的伴侶,孩子本來就應該跟著母親的呀。
想起那個被柳棄換過的竹筒,她笑容更盛。也是啦,陳姑姑做事太瞻前顧後,光是給點教訓能頂什麼用,人的記性不長久,與其要讓賀心秧有所顧忌、乖乖當個好小妾,不如一次做個了斷,徹底斷了她的生路。
賀心秧看著關倩變幻莫測、帶著幾分瘋狂的表情,有些疑懼,她是怎麼了?生病?下意識的,她身子往後挪開幾分。
必倩笑逐顏開,彎子,低聲道︰「姑娘今日倒是有禮,與上回判若兩人吶。」
「上回失禮,還請關姑娘見諒。」賀心秧偏過頭,閃開她過度接近的臉。
「也是啊,日後都要同居一處了,我能不見諒嗎?」
必倩直起身子,銳利目光射向她,倘若眼光有殺傷力,現在賀心秧大概已經變成隻果牌篩子了。
賀心秧納悶,這就是傳說中溫柔婉約、體貼善良的關倩?不對吧,如果她這種等級叫做溫柔體貼,那自己就是柔情似水、西施級的人物了。
她還在狀況外,搞不清楚關倩瞬息萬變的表情,滿心胡思亂想。
見賀心秧沒答話,她的沉默讓關倩更加確認自己的想法,她的眼底緩緩地浮上一層恨意。
怨恨與妒嫉都會使人瘋狂,關倩望著和自己相似的臉龐,一股無明恨意竄燒著。
憑什麼?蕭瑛愛的是她,過去一年,陪在身邊的人也是她,賀心秧不過偷巧有一張和自己相似的面容,憑什麼奪走他的專注、他的寵溺?
賀心秧不該出現,不該活著,更不該插足在她與蕭瑛之間。蕭瑛是世間上第一個真心待她好的男人,她不會眼睜睜看著別人搶走他。
她眉目一冷,聲音帶上尖銳,「我想賀姑娘並不清楚,王爺之所以會決定娶你,是因為我的提議。終歸錯在我,過去幾年,我不在王爺身旁,王爺相思泛濫成災,才會找到容貌與我相似的你,一晌貪歡,以致珠胎暗結。」
必倩聰明,幾句話就狠狠戳上賀心秧的弱點。
她倒抽一口氣,這事,她比誰都明白,她在被畫像深深感動之余,不也曾經懷疑過那畫像上的人並不是自己,明明眉眼那樣像、表情那樣相似,他的畫功只比照相機少了咪咪的真實感,她卻還是曾經猜疑畫中人可能不是她,為什麼?因為她的第六感特別靈,還是因為她早就知道,世界上的愛情不順利的百分比遠遠超過順利的?
咬住下唇,賀心秧逼自己不傷心,該傷的已傷過,該痛的,來日方長,未來有得是時間慢慢去痛,她並不想要太多的怨怪,她想試著理解關倩的反彈,這段日子,後宮的傳言不少,那些傳言傷的不只是自己,更是關倩。
她努力提醒自己,多替關倩著想,于是她平抑情緒,輕聲問︰「關姑娘今日前來,只是為了同我回憶過去?」
「不,我是來想讓你明白……」話說到一半,學武的關倩耳聰目明,听見屋外一個不同于女子的腳步聲音,心念一轉,她將原本想說的話吞下去,換上另外一句,而臉上的笑容瞬間轉為詭異。「容你難,容下你那兩個孩子更難!」
她湊在賀心秧耳邊說話,聲音很小,近乎耳語,凌厲目光在她臉上剜過,宛如千把小刀,恨不得射她個千瘡百孔。
賀心秧陡然驚悚,臉上多了幾分驚怒交加,那樣猙獰的仇恨,那樣焦灼的狂怒,她被嚴重恐嚇了,心一陣強烈痙攣,無法遏制的恐懼在憤張的經脈間奔竄游走。
必倩再度湊上來,五指像鷹爪狠狠攫住她的肩膀,不教她逃離。「你怕死嗎?你的孩子怕死嗎?別怕……人生自古誰無死啊。」
必倩的聲音像魑魅魍魎,在她耳邊輕輕刮著,絲絲寒意侵入她肌膚,驚恐像無數只冰冷的觸手,密密地在她身上蔓延……
她的意思是……願願望望有危險?
下意識地,她要跑出去看孩子,可關倩哪肯放她走,戲還得她配合著演呢。
她用力一扯,將賀心秧拉回來,關倩有一身武藝,賀心秧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而賀心秧越是心急,越無法掙月兌開,她忍不住揚高聲調,怒目相向。
「走開!我不要跟你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