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太醫來了。」
太醫們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個頭,「參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吾王萬歲」,猶如雷霆般閃進了楚蝶衣的耳朵,讓她昏沉沉的腦子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她掙扎起身,看著歐陽雍容身後那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還有幾名提著藥箱的太醫,「你、你是越王雍容,也就是歐陽徹的親弟弟,歐陽雍容?」
歐陽雍容臉色凝重地點頭,「沒錯,我就是歐陽雍容,也就是越王雍容!」
楚蝶衣如遭雷擊,好半天說不上話。
歐陽容竟然就是歐陽雍容?竟然就是自己的丈夫越王雍容?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楚蝶衣趴在地上,小翹得高高的,她目不轉楮地看著兩只蟋蟀在錦盒里斗成一團,還不忘用手里的草撩撥蟋蟀,嘴里大喊著︰「『小容子』,咬死牠!對,就是這樣,從牠的脖子用力咬下去,最好把牠咬成兩段,別忘了牠曾經裝模作樣詐死過,所以你不能再上牠的當,要真的把牠咬死!」
接著她又對著另外一只大喊︰「『小雍子』,牠這麼用力咬你,你就呆呆地讓牠咬嗎?咬回去,不必客氣,對!就從牠的肚子下手,牠昨天偷吃了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報仇,不然怎麼稱得上小雍子?」
楚蝶衣就這麼刺激一下小雍子,再挑撥一下小容子,然後握緊粉拳,興奮地看著兩只蟋蟀斗得你死我活,嘴里還亂七八糟地大喊著,然而這就是歐陽雍容進入月雲居後所看到的情景。
他走到楚蝶衣身後,一臉無法置信地看著她。
她居然對兩只蟋蟀挑撥離間?更離譜的是,她竟然還替那兩只蟋蟀取名,小雍子、小容子,兩只合起來正好就是他的大名--雍容!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歐陽雍容忍不住開口︰「蝶兒,我……」
豈料楚蝶衣一听到他的聲音,即刻砰地一聲蓋上錦盒,接著她抱起盒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嘴里更嘟嘟囔囔地說著︰「小雍子、小容子,有個專門說謊話騙人的壞蛋來了,他會把你們兩個裹上粉,丟進油鍋里炸成酥酥脆脆的炸蟋蟀吃掉,所以我現在帶著你們逃命去也,你們可要跟好喔!萬一跟丟了掉在地上被壞蛋踩扁,可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們喔!」
歐陽雍容又好氣又好笑,當下一個閃身來到門前,堵住了楚蝶衣的去路,「蝶兒,別這樣,妳听我解釋!」
楚蝶衣對他的人視而不見,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她轉而推開窗子,然後很粗魯地撩起裙襬打算翻窗而過。
歐陽雍容簡直哭笑不得!
他一把將楚蝶衣拉了回來,關上窗子,也不管她是會哇哇大叫,還是會拳打腳踢,他重重將她摔在床上,結實的身子旋即將她壓了個動彈不得。
丙然楚蝶衣手腳並用地對他又踢又打,「你這個騙子、登徒子,滿口謊話的偽君子,狡猾要詐的臭小人,你放開我,放開我!」
歐陽雍容緊緊扣住她的雙手,一邊閃躲著她踢個不停的腳,一邊說著︰「蝶兒,我知道妳很生氣,也知道妳不肯原諒我,但妳可不可以先听听我的解釋,好不好?」
「我不要听,我什麼都不要听!我只要你放開我,放開我!」
楚蝶衣不斷地掙扎著,奈何歐陽雍容抓著她的力道不小,讓她連動都不能動,更何況是掙月兌呢?在她慌了手腳之際,楚蝶衣一張嘴就往歐陽雍容的肩頭用力咬下去。
歐陽雍容悶哼一聲,鮮血滲出衣衫,瞬間將他的肩頭染紅,可他卻不閃不避,任由楚蝶衣發泄著怒氣和委屈。
乍見歐陽雍容的血,楚蝶衣不覺有些心慌、有些心軟,她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歐陽雍容,「你、你為什麼不閃?」
他柔聲說道︰「只要可以讓妳消氣,讓妳願意留下來听我解釋,我什麼都願意做。」
楚蝶衣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
歐陽雍容松開楚蝶衣,伸手輕撫著她余怒未消的俏臉,「蝶兒,听听我的解釋好嗎?」
楚蝶衣搖搖頭,眼眶里早已蓄滿了淚水,「你流血了,我幫你瞧瞧!」
她解開他的衣衫,赫然看見他的肩頭上有著幾道丑陋的疤痕,而在那些疤痕之外,有著兩排細小且極深的齒痕。
不用說,那些難看的疤痕,自然是歐陽雍容遭到大熊攻擊所留下的;而那兩排齒痕,則是剛剛被她咬的。
想起他幾番救了自己,更在溪畔為了自己,不惜以生命和大熊搏斗的景況,楚蝶衣的淚不禁滴了下來。
她又是委屈又是嗔怒地捶打著他,「你、你為什麼要騙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小小的武官,只是奉了越王的命令才來救我的,所以我好擔心你,怕你會受我拖累,怕越王會因為得不到我而遷怒于你,更怕你會背上玷污王後的罪名!想不到你、你居然騙了我!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歐陽雍容不發一語,靜靜地任她捶打發泄著,直到楚蝶衣累了、倦了,他才摟著她坐起身,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蝶兒,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騙妳的,只是當我瞧見妳那天真無邪,什麼都不懂的模樣時,就忍不住想逗妳。」
「逗我?你!」她舉起粉拳就要打。
他伸手握住她的拳頭,放到唇邊輕輕一吻,「別生氣,我真的只是想逗逗妳。因為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勇敢,卻又這麼迷糊的小東西。妳可以在爛泥里爬,也可以在溪水里抓魚,天真無邪、任性可愛,讓我一時忘了自己是越王歐陽雍容,妳知道我有多麼希望自己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一個可以和妳在溪畔無憂無慮過著生活的平凡男人嗎?」
「但是你應該告訴我的,而不是瞞著我、欺騙我。你知道我有多為難、多擔心嗎?」
「我知道,我以為自己可以處理得很好,以為可以在回都城前,把一切都告訴妳,可我怎麼樣都沒料到妳居然會不告而別,居然會想用死來解決問題,妳實在、實在……」只要一想到這小東西吊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樣子,歐陽雍容的心頓時揪了起來。
「我想愛你,想留在你身邊做你的妻子,可我已經在天女面前發過誓,要做越國的王後,永遠和越王不離不棄,否則將受天火焚身之刑。容哥哥,我只有一個人,不可能嫁給兩個男人,但身為敦煌日天的我更不能背棄誓言,所以我想了很久,才決定把自己清白的身子給你,這樣即使只能做你一個晚上的妻子,蝶兒也心滿意足了。」楚蝶衣把積壓在心頭的話全給說了出來。
「即便如此,妳也犯不著做傻事呀?」
「唉!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我……」
楚蝶衣直直地看著他,「我不想讓你為了我而受到越王的責難,更不想你受我牽累,去承受天火焚身之刑,畢竟那是我自己犯的錯,怎能讓你替我受過呢?」
聞言,歐陽雍容不禁問道︰「天火焚身?我听妳提起過好幾次了,天火焚身究竟是什麼?一種刑罰嗎?」
「天火焚身不僅是一種刑罰,更是一種試煉,它可以試驗出相愛的兩人,對彼此感情的堅貞程度。如果兩人是真心相愛的,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即使是烈火也會化為涓流清水。」
楚蝶衣將楚幻衣和軒轅敔如何接受天火焚身,如何轉危為安,如何從此相扶相持、共度一生的經過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