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彧喝道︰"無憂,你不要亂說!"
"可是我親眼看到這毒蜘蛛把娘給弄死了!"
"無憂,不要亂說話,岳母大人她……"
"娘如果沒事,為什麼會吐血?為什麼她會動都不動?"
東方無名沒有心思听東方無憂嚷嚷,他伸出手探了探孫排去的鼻息,還好,還有氣,可是為什麼會動都不動?而且那血是怎麼回事?
"杜彧,這是怎麼回事?"他抬頭問杜彧。
杜彧看了看上官離珠,思索著該怎麼說比較妥當。
看著杜彧那猶豫不決的模樣,他心中一凜,轉而問向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上官離珠︰"珠兒,你讓我娘吃下什麼東西?"
"丹桂鶴頂紅。"上官離珠輕聲回答,一手緊抓住自己的手腕,臉色蒼白得嚇人,一副隨時都會昏倒的模樣。
東方無名驟然瞪大眼楮,"你說什麼?"
上官離珠昂起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我讓她吃下了丹桂鶴頂紅。"
他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抓住上官離珠,"你讓我娘吃下丹桂鶴頂紅?那不是……"
"沒錯,就是武林中,人人談之色變,至陰至毒的丹桂鶴頂紅。"
東方無名不覺渾身顫抖。他听過丹桂鶴頂紅,也看過上官離珠怎麼用丹桂鶴頂紅殺人,而她竟然讓母親吃下那種東西!?這不是存心要母親的命嗎?
東方無名極度憤怒的使勁搖晃著上官離珠."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你明知道我娘她中毒日久,五髒皆虛,根本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你竟然還讓她吃下丹桂鶴頂紅!你是存心想要她死嗎?"
"你娘的毒根本無藥可解,惟一的辦法就是以毒攻毒,所以我才會讓她吃下丹桂鶴頂紅。想不到她竟然虛弱至此……"
怒極的東方無名想都沒想便甩了上官離珠一個耳光,打得她跪倒在地,血絲沿著嘴角緩緩流出。
"你該死!你說這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可以解子午斷腸毒,所以我才相信你,才帶你來幫我娘治病,想不到你不會治病就罷了,居然還害死她,我……"
一旁的東方無憂眼看母親命在旦夕,也沖上前對上官離珠又踢又咬、又捶又打,"上官離珠,你該死!如果你想害人,你來害我好了!為什麼要害我娘?我要殺了你替娘報仇!"
上官離珠一句辯解都沒有說,只是像木頭人一樣呆呆坐著,任由東方無名責罵、任由東方無憂踢打自己。
一旁的杜彧實在看不下去,一步上前拉開東方無憂,"無憂,別胡鬧,岳母大人還沒死呢!"
"可是娘……"東方無憂眨眨早就哭腫的眼楮,極不甘願地又狠狠踢了上官離珠一腳。
"她沒死,只是承受不住兩毒相互作用的沖擊,暫時昏過去罷了。"
"你說娘沒死?"
"沒有,她還活著。"
"那娘怎麼會吐血?"
"那是……"杜彧看向上官離珠,卻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東方無憂奔向母親面前,伸手就要去抹她嘴角的血,"為什麼娘會吐血?"
杜彧見狀,神情緊張地連忙拉住她,"不礙事,那是正常現象,等她醒過來就好了。"
看著杜彧怪異的舉動,東方無名雖心有疑問卻沒說什麼,現在他只關心母親的安危,"杜彧,我娘她不要緊吧?"
杜彧點頭,"這幾天是關鍵期,如果她醒過來就沒事,如果沒有的話……"
他又瞥了上官離珠一眼,強笑道︰"無名,相信我,無論如何,我都會把岳母大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東方無名輕輕一頷首,便和東方無憂一起守在房里看護母親。☆☆☆
傍晚時分,東方介回來了。
他面色凝重地听著東方無憂又哭又啼地解釋經過,又看看瑟縮在一旁的上官離珠後,一語不發地跟著坐下來照顧妻子。
第一天、第二天過去了,孫排雲沒有任何動靜;第三天過去了,孫排雲還是連動都沒動;到了第四天、第五天,所有人幾乎都灰心喪志地放棄希望了,只有東方介不死心地守著,他不相信結發一生的妻子,會就這樣走了。他不相信,所以他繼續等著。
第六天,東方無憂拿著一個小包袱來到上官離珠面前,"你走吧!我無名哥哥說他不想再見到你了!"上官離珠沒有動,任憑東方無憂將那包袱扔在自己臉上。"是他叫你來趕我走的嗎?"
"不是,不過無名哥哥確實說過他不想見你,如果你還有一點羞恥心的話,就自己拍拍走人,不要讓無名哥哥自己來趕你。"
她搖頭,"我不走,除非他親口趕我走,否則我絕對不走!"
"你!"東方無憂氣不過,忍不住想沖上前。
此時,東方無名沙啞的聲音傳來︰"你走吧!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
上官離珠緩緩站起身,"你要我走?"
"沒錯,你走吧,現在就離開回春堂,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我……"她用力眨眨眼,仿佛想看清楚他的模樣。"我會走,如果這是你要的,我會走,但是我有一句話想問你,可以嗎?"
東方無名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瞅著上官離珠。l
"你說過要娶我的,即使只是為妾,你還是說要娶我,那是真的嗎?"
"當然,東方無名從不說假話。"
"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東方無名微微一愣。喜歡?那何止是喜歡?他曾經那麼相信她,幾乎將她當成自己惟一的妻子,惟一的情人呵!可是他的信任換來什麼?母親的慘死,以及一個永遠都洗刷不掉的不孝罪名!
他冷然偏過頭,"喜歡?我是曾經對你動過心,不過那是在你害死我娘以前。現在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劊子手,一個謊話連篇,害死我娘的劊子手!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說罷,他拉著東方無憂轉身離開。
目送東方無名離開,上官離珠沒有挽留、沒有哀求,只是怔怔地看著那逐漸遠去的瀟灑背影,努力想記住他的模樣,好讓自己即使閉著眼楮,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記起他的樣子。☆☆☆
上官離珠走了,一如她一無所有地出現在東方無名面前,她亦一無所有地離開東方無名,離開回春堂,走向未知的未來。
她穿過大街小巷,越過市集城鎮,一步步走向人煙罕至的小徑,走往山間林叢,用著僅余的視力,努力想將自已帶離這個繁華的城市,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安靜地死去。
是的,安靜地死去,因為她知道自己就快死了。
她的頭發幾乎有一半已經白了,她的視力也一天天地減退,起先她還可以勉強看到前方的人、物,到後來,眼前的一切對她而言只是一團黑影,所以她想盡辦法半爬半走地,把自己帶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一個她可以回憶東方無名的地方,靜待死亡。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打從娘在她八歲那年,強迫她吃藥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終會有死去的一天。雖然爺爺曾經很努力地想為她尋找解藥,想救她的命,但畢競那毒藥是娘親手配制的,除了娘,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解。因此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她不顧一切,任性地從晉陽跑到金陵找東方無名,為的就是當他的妻子,即使只有一天,她也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