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自己,則是在二莊主被送回來莊里時,才奉大莊主之命被哥哥派到二莊主身邊服侍他,理所當然他會比較喜歡自己的主子,無可厚非嘛!
何況,他說的也都是實話。
大莊主那冰冷的眼神與凌厲的氣勢,總讓人非常不自在,他就不相信會有多少人喜歡大莊主。
雖有幾步之遙,阿羅、阿剛的談話還是一字不漏的傳到李紹風耳里。但,一如以往,他還是假裝沒听到,當然更不會發表任何高論。
二十多年來,他已學會如何調適自己的心情,不會因外在的一切而輕易影響到他的內心,那樣未免太累也太苦。
他只想輕松的活著,與世無爭。
「準備動身吧,再晚就會變成落湯雞了。」他輕輕的背起古瑛,背上的人先是動了動隨後又安靜下來,將一張小臉貼在他的背上,他這才舉步往山下走去。
怔愕了半響,阿羅、阿剛才「噢!」了一聲,忙提著行囊跟上。
說也奇怪,少爺就像是天上管天氣的人一樣神通,一行人才到山下,便嘩啦的下起一場大雨。
在豆大的雨滴落在古瑛的臉上時,她就醒了,覺得渾身不舒服之際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枕在一個男人的背上,這一驚把剩余的瞌睡蟲都趕跑了。
「放我下來!」她低低的出聲,將原本圈在李紹風頸項上的手收了回來。
「妳終于醒了,妳若再不醒來,我都快以為妳是不是在裝睡呢。」李紹風出言調侃,一邊進了客棧,將她輕輕的放在椅子上,跟店小二要了壺茶,順便訂了三間房,這才回眸瞅著她瞧。「睡飽啦?」
迸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自從遇見他開始,她不知在他的注視下紅了多少次臉,她其實很少臉紅的,遇見他後倒像是已成習慣。
「你應該叫醒我的。」看他這書生模樣,讓他背著她走下山,這一段路未免也太難為了他。
「醒與不醒都是一樣的。」他斟了一杯熱茶送到她面前,「喝下吧!」
迸瑛听話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熱茶,「怎麼會一樣呢?我可以自己走的。」
知道他是顧慮到她的腳傷,心上的感動無以言喻,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再說,她從來沒有在男人身上醒來的經驗,這般親密的接觸也著實讓她不甚自在。
不過,她知道以後會讓自己不自在之處還多著呢,畢竟她的目的是要讓他愛上她,免不了得犧牲一下「色相」,何況,她還有一個強大的情敵--李紹風的未婚妻。
無論如何,她得更努力點才行。
「冷不冷?」李紹風未回答她的問題,看著她淋濕了的發和臉。
原來想搖頭的古瑛,突然改變了主意,忙點點頭。
「有點,我可以和你坐在一塊嗎?」這一招叫打蛇隨棍上。
沒想到她的回答如此直接坦率,他愕了一下才道︰「當然可以,只要姑娘不介意……」
他話還沒說完,她就蹬著腳三兩步跑到他身邊坐下,身子還有意無意的挨著他。
「我一點都不介意。」她沖著他一笑,嘴巴說不介意,心髒卻開始不規則跳動。
這樣的距離讓她全身莫名其妙的熱了起來。
搖著頭,李紹風開懷的笑了。
「真不知妳的腦袋瓜子里想的究竟是什麼。」說著一手輕輕地把玩起古瑛的長發。
「這很正常啊,我們剛認識嘛。」她試圖讓氣氛不要如此「詭異」,挨著他的身子下著痕跡的移開了一小寸。
「是嗎?我怎麼像認識妳很久似的?」他的眼神似玩笑似認真,企盼看到她再次嬌羞的紅了臉,玩弄著她發絲的手改為扶住她的肩頭將她摟近。
迸瑛一顆心像是被吊在半空中,重重抽了一口氣才找到舌頭,「呃,是嗎?那也不必抱那麼緊。」
她的臉滾燙得有若熟透了的紅西紅柿。
「這樣比較不會冷。」他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溫熱的氣息瞬間傳遍她全身每一個角落。
「我--不冷了。」她迅速撥開他的手站了起來,「我想回房間休息一下。」
說完低著頭便轉身要走,李紹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送妳去。」
「不用了。」她想也沒想便答。
「妳知道咱們訂下哪個房間嗎?」
她愣了下,搖搖頭。
「來,把鞋子先穿上。」他從行囊中拿出棉鞋遞給她。「我叫阿剛送妳回房間,晚膳就待在房里用吧。」
雖然她一身男子裝扮,但那披泄而下的柔順長發及婀娜體態,等于昭告眾人她是個女兒身。
女人和麻煩是畫上等號的,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道理。
柔順的點點頭,她接過鞋子穿上,那明顯小一號的鞋子讓她覺得奇怪,還沒問出口,李紹風的聲音就在身旁響起--
「合腳嗎?」
「嗯,是阿羅還是阿剛的杰作?」鞋子後頭縫了一大截,看得出是先前穿的那雙鞋子。沒想到,古代的男僕還有裁縫的本事。
「暫時先穿一下,回到莊里我再請人替妳縫一雙女鞋。」他似乎習慣回避她的問題。
「謝謝,你真是我的大恩人。」穿好鞋,她站起身對著他道。
「這好象是我第一次听妳說謝謝哦!」李紹風忍不住又出言糗她。
二莊主帶位姑娘回到莊里來的事,頃刻間已傳遍李家莊,據說還是位身穿二莊主衣服,腳蹬男人棉鞋的美麗姑娘,更是讓眾人議論紛紛,七嘴八舌的開始東家長、西家短談論起來。
走在鵝卵石子小路上,古瑛輕扯著李紹風的袖襬跟在他身後,一邊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的東看西瞧。
整座庭園花團錦簇,小橋流水及裝飾用的舫,映著雨後的天空,彷佛讓人置身仙境般。金秋時節,丹柿、紅棗、木瓜、山楂更是琳瑯滿目,垂掛在枝頭,倒映在假山旁的水池里,妝點著園林的美。
廳堂的四周圍是很低的坎牆,裝配著坎窗或落地長窗,前後中間的園柱各自有不同的雕花紋樣。進入廳堂,琴棋書畫、文房古玩羅列,可見主人的用心及巧思。
迸瑛忙著將觸目所及對應古籍上的記載,一方面是因為好奇,一方面是沉浸在如此美輪美奐的莊院林園中。
廳堂的正中央擺著一張卷雲雕飾太師椅,背板上鐫刻壽字紋,坐在上頭的赫然是李家大莊主李雲天。他冷列的臉孔壓抑著一股無言的憤怒,直射至李紹風身後女子的眼神更是無比的冷漠。
當古瑛終于感應到那道夾雜著不屑與批判的眼光,抓著李紹風衣襬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她緩緩的將自己的目光,從那些古玩移到那道似乎不懷好意眼光的主人。
「大哥。」
她听見李紹風這麼喚著那個眼神的主人,而在她還來不及在驚愕中消化他的話時,李紹風已將她拉到身前。
「這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朋友,古瑛。她會在莊里作客一段時間。古瑛,這是我大哥,也是李家莊大莊王李雲天,妳千萬別讓大哥冷冰冰的外表給嚇著了,事實上,他待人很好的。」
是嗎?她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古瑛心里這麼想,臉上卻是含蓄溫文的一笑。
「你好,大莊主。」她微微欠了身。
那道審判的目光又射了過來,令她渾身不自在有股想逃的沖動。她作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人人口中喊的大莊主,竟有副和李紹風一模一樣的臉孔,這是她一見到他便震驚非常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個原因--是李雲天冷漠、批判的眼神,和二十六世紀的王子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