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杖上的人,手指按住眉心,催動咒語。
奉天地之名,穹蒼聚氣——
環飛的光流忽如流星雨般在空中散開,逸落林中各處,幽暗的樹林里霎時充滿燦耀的絢麗,同一時間地表起了極大的震動。
「不好,畏界的爬足轉回頭了,主人——」原來的馬匹也成展翅的蛇頭鳥身,發出孩童般的細嗓音道。
權杖上的人紫瞳一眯,縱身高飛,帶起腳下的青泉杖。
日月,開我封印——
飄立于空的白發少女,眉心的手指劃下解印咒,金色強光由額上綻出,寶石般的櫻花印啊出額頭時,地底下的大蟲也長嚎竄出。
「青泉——化刃——定邪——」青泉杖頓轉成瑩光長劍射往大蟲頂門。
龐大的蟲身被釘在半空,痛苦掙扎。
「主人——小心——」賽達警告喊著。
「哼,豈容她得手——」蘭飛回身劃出半圓光的屏障,擋下數以千道的黑影飛箭,每一道黑箭踫上光障,都像焦炭掉的塵屑。
「你——」看著背手飄立于半空中的女子,解開封印後,金穗的肌膚襯著一頭栗色長發,有別先前清冽的白發明肌,此刻充滿生機的燦耀,黯魔心中警戒。
「我是四季司聖中,代表生機和繁衍的春。」蘭飛笑道。「沒想到酷愛黑暗的妖魔,真實的原貌這麼……鮮艷!」底下的黯魔已褪去小女孩的外形,現出妖媚的身段和橘黃的發色,赤褐長角在細細的眼和薄唇中,相當突出。
黯魔薄紅的長唇勾笑。「我雖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也不見得能擋住我,因為黑暗還在!」縱然數道光流散到林中各處,卻也只是分散的螢火之光起不了作用,這座樹林依然在她掌控中。
蘭飛沒回應,只是悠然淡笑,她斂下紫瞳,額上的櫻花印再次綻出金色光澤,栗發揚飛。
「至上界的春之神,給我一切拔擢、淨化的力量——」
落于林中各處的光點像起共鳴般,放出強輝穿過枝葉,射透籠罩的陰霾暗影,直達天際,眨眼間林中無以計數的光柱林立,如晨曦般耀眼奪目。
「這……」黯魔驚恐,強光令她難受。
蘭飛的身形由空中降下,右手打出結印,透過額上的櫻花印釋放出力量,叱道——
「以我春之聖使之言為令——綠意春回——」
當她踏上土地的剎那間,虹光像以她為中心點般,忽如浪潮涌燦散開來。
被釘于半空中的爬族大蟲慘嚎不已,長年活于地底,光線對它像萬劍穿心般致命,就在它幾乎要被強光煉化時,釘在頭頂上的力量卻消失了,龐大的身軀重重摔地,忙拚著最後一絲氣勁鑽入地底逃命。
「主人……」蘭飛身後的賽達不解。
「我本就沒想取它性命,這只爬足應是不小心出了荒魁之原,迷失方向開到這座林子來,跟黯魔互爭地盤。」
「黯魔,她要溜了!」見到前方逃跑的背影,賽達展翅追上。
「想要在有綠意陽光的地方,逃出春之聖使的掌握,是作夢呀,黯魔!」蘭飛一揚手,七、八尺長的古銅卷紙,凌空開卷在眼前。「三界鑰約的『枷鎖卷咒』將制裁你的罪。」
當宣判的聲響起時,奔跑的黯魔無論如何都甩不掉那像灌入耳內的每一個字。
「黯魔,未領受鑰之印而擅離妖魔界,佔據森林長期以黑暗籠罩,顛倒日夜晨昏,為禍過路旅人,今以魔皇大公之名判你第十七條罪。」
凝光的縴指劃向卷紙上的第十七條罪名,整段條言字句隨即透過紙背射出,飛入林中找尋目標。
「賽達,將黯魔送到南方的轉裁庭,交給天相處理。」除非是上層妖魔或者犯下重罪,得直接交予光城聖院或四大聖君,以先天相克之力處置外,便是交付轉裁庭發落。
「嗄,賽達知道。」林子里,賽達已用大鳥爪抓起被字言環銬鎖住的黯魔,往南方飛去。
明亮的陽光襯映了滿林鮮綠,清風徐來,拂動林蔭深處,處處盡是風和麗景,站在其中的蘭飛,卻斜睨著虛空,沒好氣開口。
「莎婷,戲看夠了就快出來,否則我走人了。」
一道美麗的倩影浮現半空,笑意盈盈地拍著手。
「呵,真是英姿非凡呀,飛飛,對你的豐功偉業向來听聞最多,今天可親眼目睹了,果然勇氣、魄力不輸男子,難怪大司聖對你贊不絕口。」傳使聖女莎婷,掩唇笑道。
「是呀,如果我能夠更毫無意見、好說話、不反抗,乖乖地接下他老人家吩咐的每一件任務,他老人家豈止贊不絕口,還會把我供起來伺候。」
「唉喲,飛飛。」莎婷一副太要不得的捂心喊著。「瞧你說那什麼話,別說大司聖的情操是何等高貴,光他老人家那審斷事情從不偏頗的客觀,再加上看待事物的包容涵養,簡直可稱之為超凡,放眼當今,誰能有他老人家的泱泱大度。」
「幸好有他老人家那種號稱『不偏頗客觀』的人不多,否則這世界完了!」蘭飛翻了翻白眼,真是光想到就惡寒。
「居然敢這樣毀夸大司聖,想你們四季司聖還在『光城聖院』上課時,就個個令人頭痛,每個老師都把你們列為要再教育的學生,尤其你專蹺禮儀應對的課,當上光城聖使後,不但一點德行都沒改,從銀月古都回來後叛逆性更重,太不可取了。」
「我若忘得掉大司聖是怎麼把我賣到銀月古都,被那個陰險的少年月帝奴役,我才叫蠢蛋一名!」哼!
原來還在記恨,真是可愛,莎婷嬌笑哄著。「飛飛,你向來心胸大、有度量,怎麼說到月帝,心胸、度量都縮水了,再說,你也離開銀月古都了,這事過去就算了!」這麼計較干麼呀!
「不是你被『言靈』問候,當然過去就算了。」她可難忘那段被月帝大整一番的歲月,可歌可泣呀!「本人這兩圈越來越深的黑眼圈,還沒找大司聖他老人家算咧!」蘭飛惡聲切齒。
陰險的月帝連離開都讓她不得好過,送她一句夢中相見的言靈,注定了她夜晚入睡後的噩夢。
「說得好像大司聖害你去銀月古都任人魚肉一樣,也有好事呀,比如說……嘿嘿……」莎婷笑的一臉暖昧。
「莎婷,雖然我是春之聖使,但是你若發浪,我不負責幫你找交配對象的。」
「瞧你說那什麼話呀,我指的是月帝為你著迷的事。」莎婷充滿少女夢幻舉起祈禱的雙手。「美麗的春之聖使在銀月古都與一身月輝之華的月帝邂逅,從此皎潔的月輝只為一人而燦爛,金色的發與白色的雲絲,就此締下白首的盟約,好感人喔。」
蘭飛雙眉扭動,唇角抽搐,深深地吸吐一口氣,才能抑下胃中的翻涌。「莎婷,我一直很難理解你們神學院那一掛出來的人,席斯、你,還有大司聖,不但做事喜歡兜圈子,還很愛把簡單的事嚼一大段不切實際的文字來形容,擺明我就是被陰魂不散的月帝給纏上了,如果他不是靈力比我深、地位比我高,我早扁死他了,哪來什麼締下白首的盟約。」光城聖院劃分的學區雖多,但簡單言之,不月兌文與武兩類學區,後者對前者動輒賣文的行為,只有渾身不對勁可形容。
「飛飛!」莎婷終于拔聲高喊。「你太沒有心靈感受力了,從環境還有與人相處的感覺來培養對美的想法,是一種享受;拿這座樹林來說,」半空的影像窈窕轉個圈,像在跳舞似的吟唱。「綠翠的樹林,陽光暖暖輕照,微風拂來,依稀听到了那鳥語在耳畔輕唱,仿佛聞到了花香撲鼻,簡直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