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管照本宣科說完,別說他膽戰心驚地看著紀嫣兒,連一旁的紀蘭倩都趕緊退離老妹幾步,因為一股黑中帶青的神色正從紀嫣兒面上漾開,彷佛連發絲都感染到主子的異樣,根根豎起,接著是震天價響的怒咆夾雜著翻桌聲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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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醉酒笙歌的「澄園」大廳里,東方宇突抿唇低笑,直教一旁的好友們不解地望著。
「又做了什麼壞事?」岳定翔看著手肘搭在肩上的東方宇,一副好玩的直笑個不停。
「他還能做什麼,現在唯一的長才是戲弄未來的老婆。」紀崇睨他一眼道。
「小嫣兒就是這點好玩,逼一下、整一下,表情轉眼數變,像頭被踩著尾的小老虎一樣;說真的,未來的岳父母當年懷嫣兒時,到底都吃些什麼或做些什麼好玩的事。」或許可以預備生個和小狐狸一樣可愛的小小狐狸。
「當年懷嫣兒時……」紀崇思索著。「那時候的娘很貪嘴,這一點和嫣兒非常像,靜不下來一得空就要父親陪她走動,特別偏好看一些湖光景色,大概是這樣了。」
湖光水色!東方宇津津有味的听著,心中閃過一個有趣的念頭。
「你們幾個先正視今晚的問題吧,非要弄這種徹夜狂歡的聲勢,萬一那群夜盜不來,我都快撐不下去了!」伊天沐看著眼前這幕夜夜上演的載歌載舞,連續的飲酒作樂,他只覺得比真正打架走鑣還疲憊。
「最好奏效,半個月來夜夜狂歡,再下去我地想掛掉了!」連向來交際廣闊的紀崇都大感吃不消。
唯一活力依在的大概只有岳定翔和東方宇了,前者是近來才加入幫忙,後者是習慣了這種不定時的長期對抗。
「放心,會成功的,本人設下的計謀很少會失算。」東方宇信心十足的道。
「但願如此,否則如大姊手下的姑娘就算給的錢再高,都不願再冒著危險配合了。」紀崇朝前方的知大姊端酒示意,對方也嬌笑的舉杯回敬。
「不會的,就光沖著這家伙……」岳定翔瞄瞄東方宇。「姑娘們都願意倒貼配合!」
「老友我可警告你,小嫣兒就像我看待大的親妹子,你要負了她,我不會放過你的!」伊天沐嚴正的聲音對著好友充滿警告。
「拜托,好的、壞的全給你們說盡了,我還能說什麼!」東方宇大感無奈的一攤手。
「誰要你東方四少平時就像只狂蜂浪蝶的樣子,真定下來,別說煙花巷的姑娘們哭到舉家哀號,連江湖上的朋友都沒人相信!」紀崇順便再落井下石。
「唉,是朋友就給點面子好不好,把本少爺說成這樣,還有沒有人敢入我東方家門?」
「這麼說來我老妹真是偉大,羊入虎口耶,挽救了多少純潔少女的命運呀!」
紀崇此時真感到小妹的情操不凡了。
「我說紀崇老弟,你是嫣兒的親哥哥吧,怎麼事情一路演變,我比你還像個兄長的樣子!」伊天沐對紀崇搖頭。
「紀崇跟東方宇這頭老狐狸根本是同個德行,嫣兒搞不好就是在不明就里的情況下,被兄長出賣了!」岳定翔看戲地說,因為當年蘭倩敢和東方宇共同設計他,他深信,這個湊熱鬧的大舅子絕對也參了一腳!
「喂,東方宇那個家伙就隨你們糟蹋,我紀大少爺可清高多了,別拿我跟那頭采花豹並論呀!」紀崇一捶岳定翔的肩道。
「什麼話呀,在江南的花街柳巷,真要排名風流鬼,我還不敢跟你紀大少爺搶第一呢!」東方宇懶懶地朝至交晃晃酒杯。
「客氣了,這江南花街第一少,我才真不敢跟你東方宇搶,光這花街的第一把交椅如大姊,竟對你四少唯命是從,我可就望塵莫及嘍!」紀崇訕笑打回丟。
「我說你們不要珠寶大盜沒來,自家人就先陣亡在內訌上。」
伊天沐打斷這幾個家伙的互相挪揄,專注即將來的大事最實際。
就在大廳上幾個哥兒們又是取笑的拍著對方的肩時,偏廳則是一片抓狂後的狼借,尤其當最後一個瓶碎聲砰啷傳出時,尖銳的猙獰也伴隨怒吼。
「東方宇──你好樣的──我們走著瞧──」紀嫣兒暴怒的一腳踹開門,拎著裙襬很用力的大步踩出,這時候形象、氣質擺兩旁,濤天的怒焰當開路前鋒。
「三小姐──」老總管趕忙追出去。
廳內的紀蘭倩看這一室慘狀,嘖嘖有聲的搖頭。「真搞不懂這對歡喜冤家,尤其老妹明明已經愛上人家,還要著性子硬要解除婚約,不解除就這麼鬧,要員解除豈不是翻天了!」這時她倒頗替東方宇感到同情,找新娘子就該挑一個像她紀蘭倩一樣,溫柔端莊又嬌羞可人的大家閨秀,干麼愛上跟個小爆竹一樣的妹,自找罪受嘛!
「三小姐,請留步、請留步──」屋外老總管苦哈哈地追著紀嫣兒。
「管家老伯你回去吧,我跟你家主人仇結大了──」紀嫣兒只管憤慨地往前走,頭也不回地道。
「可……可是少爺還……還有……話……」老總管氣喘吁吁地道。
「他還有什麼話!」天殺的東方宇,本小姐跟你沒完沒了!
終于停下了,老總管喘口氣,卻又見到紀嫣兒那一張殺氣的臉,遲疑一會兒,還是盡責地道︰「啊,四少爺說……近來他忙,沒時間到西郊古剎的冷泉邊,所以不準……不準三小姐再去那……再去那……」眼前那張原本俏麗的容顏已翻成豬肝色,老總管再怎麼盡忠,也知道愛惜生命更重要的閉嘴。
「叫他去死──」黑夜再度爆開一陣霹靂吼後,嬌小的身形更加大剌剌獨往前疾行。
「三小姐,你稍等,讓小的命人抬頂小轎送你到大門口。」老總管追著怒不可遏的紀嫣兒,深怕好不容易這個四少爺終于要娶的老婆會跑掉,所以盡量小心的伴著。
「不用──我自己會走──你家主子欺人大甚……」
「可是到大門口還得走好段路,還是讓小的命人抬轎吧,別累壞了,過幾天就要行婚禮,可得保重。」老總管搓手暗笑,「澄園」佔地大,府中都備有兩三頂小轎給老邁或婦孺訪客使用。
「婚禮──叫他連想都不用想──我逃婚逃定了──東方宇你听到沒──」她朝歌舞喧嘩的來源處大喊,依然未見想象中的人出來哄她,紀嫣兒跺腳了。「你醉死好了,臭狎豹,說很愛我不會逼我,結果──你這大騙子,既然一定要娶我,為什麼都不出來看我──難道伶妓、歌妓,都比我重要是不是……」她喊到沙啞,最後哽聲。
一旁的老總管多少明白這未來的主母真正氣的是什麼了,唉,只怪四少爺忙于任務,否則今夜真該親自出馬好好哄哄未婚妻。
「三小姐,四少爺今夜有任務,絕非貪圖歡樂而未出面,你別多心。」
「我知道他今晚有要事在身,我只是突然……算了!」嫣兒咬著唇,怨自己有什麼好難受的,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東方爛豹的德行,可是為什麼只要想到他醉在一群鶯鶯燕燕中,心就像被狠狠刺痛一樣,這種感覺連暗戀伊天沐而不受到注意時,都沒這麼難受。
「三小姐,四少爺幾乎是老奴看著長大,無論好、壞,江湖人對他傳聞不少,他或許不是一個有規有矩的人,但要說到放浪荒唐這也不至于。」
「我知道!」嫣兒突感心戚。「也許……問題不在他,是我在逃避吧!」
望著明月,此時的她思緒已亂,面對平時吊兒郎當模樣的東方宇,起先她是討厭的也告訴自己要討厭才行,哪怕到最後的演變是成為他的未婚妻,她也深信一個尋歡浪子不會對這件婚事堅持多久,或許一開始自私的任性讓她只想感受那份呵寵的感覺,因為她開始不討厭大爛豹溫柔說話時的笑容,只是沒想到當這層心防撤去時,感情早已悄悄滋生……起起伏伏的心情,讓她難以面對自己早已對東方宇情意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