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哭鬧耍賴這回事,只有進步、進步要再進步。
外界褒貶不一的密集式菁英教育,並不是每個小孩都能承受得起的,而這就是魏雋澈享受好命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韶光荏苒,一晃眼,十八歲的魏雋澈如今已是高中校園里的翩翩美少男,不只個頭長得比同年齡的孩子英氣挺拔,揉合父母優點的眉眼五官俊美得令人炫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更讓他尊貴得彷佛是來自另一個仙境國度。總之他不管擺到哪里,都是那種會教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的超級好貨色。
這天,貴公子魏雋澈正在上一對一的鋼琴家教課。
身為一位優秀接班人,培養一、兩樣才藝以備不時之需是必要的,自用可當興趣消遣,外用則可當技能顯擺。
授課的鋼琴老師來頭不小,是國際肖邦鋼琴大賽的指定評審。
魏雋澈原本流暢的彈奏著,目光不經意瞥見手臂上的舊傷痕,一個閃神,思緒頓時棄主遠揚,指尖的速度沒能及時跟上,一首肖邦的經典名曲當場因為落拍而亂了套。
他思緒迷茫……
「Eric?Eric?」
听見老師皺眉呼喚,魏雋澈意識到自己的失常,連忙回過神,「Sorry。」
懊死,他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分心?
追求完美的魏雋澈面對自己的失誤,顯得懊惱不已。
再次向老師表達歉意後,他斂起心神,強逼自己集中注意力,然而一曲彈畢,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糟糕極了。
爸琴課草草結束,老師搖搖頭離開,呆坐在椅子上的魏雋澈煩躁得連一點練習動力與情緒都沒有。
目光忍不住又瞟向手上的傷痕……這麼多年了,傷痕還清晰可辨,可見當時他被咬得有多慘。
但這件意外最後是怎麼落幕的,老實說,他也不是很有印象。
事發之後,他一次也沒再看過那丫頭——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曾經幾度思念過她,甚至期待她的再次出現。
不過他當然是想要報仇才對她念念不忘,誰教她居然敢咬傷他!
可等了又等,希望一再的落空,他不是沒受傷……
直到某次他故作漫不經心的問起,才從女佣曉娟口中知道那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叫霈霈,是福伯的寶貝孫女。
埃伯是魏家的園丁,放眼偌大庭園造景里的花草植栽,全都是福伯親手種出來的。因為早年喪偶,他幾乎長年住在這里,終日與花草為伍,只有年節的時候才會回家和兒子團聚,共享天倫。
雖然福伯身分是魏家的下人,但是魏老爺子視他為人生摯友,並且也嚴令所有人都不許對他無理。
可福伯作風低調,盡避老爺子待他禮遇,他卻仍謹守本分。魏雋澈幾次看到他,他總是堅守著自己的工作崗位毫不怠惰,那張歲月刻畫的臉龐上,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和藹淡定。
魏雋澈抬起手,不自覺模了模臂上傷痕……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他喃喃自問。
不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往事,而是他前天到廚房去的時候,不經意听見了家里佣人的對話……
「良嬸,怎麼這兩天都沒看見福伯?」在廚房里幫忙的曉娟問。
「出門了。昨天一大早天剛亮,就急急忙忙下山去,說是要趕去高雄。」良嬸邊挑菜邊回答。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曉娟一臉好奇。
「知道霈霈吧?」
「知道啊,福伯的孫女,小時候來玩老是姊姊長姊姊短的叫我,可愛得不得了。那丫頭曾為了一支棒棒糖跟少爺鬧脾氣,咬了少爺一口子,嚇得我冷汗直冒呢。霈霈她怎麼了嗎?」
「唉,說來也是可憐,母親過世不到半年,爸爸就娶了新太太。從古至今有幾個後媽比親媽好的?一懷上自己的孩子,就把霈霈扔到了寄宿學校,幾個禮拜不聞不問,明擺著要趕她出去。福伯听到消息後又氣又心疼,昨天便趕著去學校,說是要把孩子接來一起生活。」
「天啊,怎麼會這樣……」
「所以才說這孩子可憐呀。」良嬸傷感的猛嘆息。
「那個……答應了嗎?」曉娟問得含蓄。
「自然是老太爺親口允了,福伯才會趕著去接孩子。」
「呼。那就好……」曉娟轉過身,無預警的被一張沉默嚴肅的臉孔駭了一跳,「少爺」
魏雋澈听見那久違的名字,心口劇跳了一下。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初滿嘴「媽咪說、爸比說」的幸福小女孩,居然遇上了連續劇里才有的家庭遽變。
他應該額手稱慶覺得她活該,可他又無法解釋此刻梗在胸口的心疼是為了什麼?
意識到女佣曉娟疑惑的目光,他斂住心神,故作淡定的說︰「給我一杯水。」
「是,我馬上端到客廳給您。」
天啊,也不知道少爺站在那邊多久了,她居然沒發現!曉娟很不安,因為少爺心情看起來好像不太好,不知道聊八卦會不會被開除?
「不用,直接給我就好。」
「是。」曉娟趕緊倒來一杯開水。
他接過水杯,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拎著剩下一半的水,踅步往外走……
不經意听聞這件消息,魏雋澈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卻一直牢牢記在心里,甚至連續兩個夜晚,他都夢見了當年的案發經過,連帶讓今天的鋼琴課也受影響。
他是前天听見的,那麼今天……人總該帶回來了吧?
算來他和梁子霈也是舊識了,她可是還欠他一句「對不起」呢。既然她來了,他去打聲招呼應該不為過吧?
沒來由的,一股想要見到她的念頭涌了上來,魏雋澈想也不想,轉身便走出琴房,直直的往主屋後那棟小屋走去。
第2章(1)
魏雋澈的目光,被矮房旁的那棵蓊郁大樹吸引了。
只要是看過福伯栽種的奇花異草,尋常一棵大樹根本沒啥稀奇的,教魏雋澈詫異的,是此刻大樹腰干上竟然歪掛著一抹身影
瞧,姿勢何其狼狽?擺明就是個不諳爬樹的門外漢,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危險。
魏雋澈心頭一緊,連忙快步穿越偌大的草皮,快速的來到大樹下,對著眼前穿著國中制服、姿勢扭曲、半掛在樹上的身影問——
「妳在做什麼?」
如他所願的,對方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
听聞聲音的梁子霈略側過頭來,艱困的解釋,「有只雛鳥掉下來了,我要把牠放回樹上的窩……」
才剛解釋完,她驀然腳下一滑——
「啊!」
魏雋澈沖上前去,不假思索的伸出雙手托住她。
「啊,你干麼抓我的?,快點放手!听到沒有?放手!」十五歲的國中小女生對于異性間的肢體踫觸很敏感,更何況對方緊緊抓著的可是她的小。
听見女孩驚聲大叫,魏雋澈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懊死!他怎麼會……
現在怎麼辦?要收手嗎?不行,一收手她就會掉下來。再說了,被模總比摔下來受傷好吧?
「閉嘴。」為了她的安危,他只好擔起被誤當的罪名,手用力地將她往上頂起,用著不容違逆的口吻命令道︰「還不快點把雛鳥放回去!」
雖然那聲「閉嘴」讓人很不滿,不過也是因為他的提醒,才令她想起了正事。
「……喔。」梁子霈只得暫且忽視貼在她上的那雙手,攀著一旁的樹枝,使勁地將小雛鳥送回溫暖的家。
折騰半天,她終于對下方的人喊道︰「放、放好了。」
「數到三我就會放手。一、二、三!」
魏雋澈剛收手,梁子霈就這樣順著樹干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