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個愛一個,這男人還要臉不要!
氣急敗壞、義憤填膺已經無法形容葉秋憋忍多時的惱怒。如果他追求一個女人的認真和誠意只能維持半個月,她何必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東躲西藏,只怕自己來不及想通感情歸向就被他拆吃入月復?
既然孟谷不打算追她,她大可堂而皇之地回家去享福。
反正這段期間她也做了該做的事,勸手帕交揮別以往的情傷,去面對一段全新的感情。
而這份全新的感情,還是她暗戀的男人給的。
她腦袋里在想什麼啊?幫暗戀的對象追自己的知心好友長達三年!
犧牲到這種程度,不曉得下屆好人好事代表名單里會不會有她葉秋的名字?
唉……到底是她太重朋友,當真兩助插刀無怨尤?還是大學時代不知不覺暗戀上的學弟早就成了過去,而自己之所以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葉秋被這四個字弄愣。
仔細想想,這一個月來,今天好像是她第一次想起自己暗戀小學弟的事喔。
逃難似的一個月,前半段的時間她拿來想辦法不讓孟谷找到,後半段則是用來氣孟谷的風流花心;至于暗戀,就像高中時代強記的國文課文,若不刻意想、用力想,還會忘記自己背了什麼。
听說暗戀因為未曾開始,所以無法結束;但以她的情形來看--好像不適用。
偉哉愛情!饒是能用十萬字去詮釋它的言情小說作者,也無法探索盡其中蘊藏的究極奧義。
鈴鈴鈴……
「要死啦!是哪個白痴豬頭三敢破壞老娘我難得的多愁善感要是不小心趕走我的靈感踢走我的靈光你賠得起嗎混帳王八--柏烈旭?」劈哩啪啦的連環重炮終結在對方一聲「秋學姐」之下。
然後,電話線那頭的柏烈旭開始抱怨她不該自作主張,擅自插手他與梁雨萍之間的感情問題。
想當然爾,被葉秋哈哈帶過,直到孟谷的名字從柏烈旭嘴里冒出來。
孟谷?問她對孟谷的評價嗎?哼哼!逮到機會,葉秋使盡毀謗之能事。
她說得口干舌燥,就為勸柏烈旭千萬要防範這名浪蝶游蜂的黑心律師,免得手帕交誤陷歹人之手。
叮咚、叮咚。這回換門鈴響。
爸媽沒帶鑰匙出門嗎?
正在跟柏烈旭通話的葉秋不疑有它,放下電話,打開房屋通往前院的門,赫然發現孟谷人就站在外面鐵柵門口。
「你來做什麼?」
「開門。」孟谷沉聲道,近乎命令。
踫!回應他的,是好大一塊閉門羹。
累積了一個月的憤怒抬頭,孟谷氣得雙眼吐露凶光。
閉門不見嗎?氣到極點,孟谷揚起一抹冷笑。
無妨,身為鄰居,又受突然決定三天兩夜花蓮行的葉家兩老托付鑰匙看家,理應克盡善良管理人的義務,進屋看看是什麼宵小耙潛入他代管的房子。
孟谷徑自用鑰匙開門進屋,恰巧听見葉秋與對方說的幾個字眼,提到梁雨萍還有他。
「妳說著誰的道?」
她和誰講電話?從方才听見的字眼,孟谷敢斷定不是梁雨萍。
「閉嘴!我在跟朋友講電話!」剛剛送他閉門羹的女人毫無危機意識,很大氣地喝令他安靜。
那頭得和柏烈旭說話,這頭得應付不知怎麼闖進來的孟谷,一心二用,葉秋無暇衡量到底哪邊比較重要。
直到孟谷的氣息籠罩她,用他的人和影子作成天然的牢籠困住她。
完、完蛋了……驀然想起不久前甩門不見客的魯莽,葉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前所未有的後悔。
「朋友?」「牢籠」的溫度極冷,讓她有置身阿拉斯加的錯覺。「男的女的?」
吞口唾液--咳!差點嗆到。
「要你管!」
「嗯哼?」要他管是麼?
孟谷不由分說,奪走她拿在手上的話筒重重掛斷。
葉秋不敢相信地看著被拿來出氣的可憐話筒,又回頭瞪他。
「你在干嘛?!」
「妳不是要我管嗎?」
「我--啕!你故意曲解我的話。」哪有人這樣的。「還有,你為什麼有我家的鑰匙?」
他還沒質問,她反倒先盤問起他來了?
可以,反正他們有三天兩夜的時間可以耗。「伯父伯母今天下午決定去花蓮旅行,妳不在,伯父將房子托我代管。」
「現在我回來了,你可以走了。」葉秋下意識退離他幾小步。
她感覺得出來,今晚的孟谷不好惹。
「不,我跟妳有很多事要談。」她退後,孟谷跟進。「如果妳的問題都問完了,換我發問。」
不是詢問,沒得商量,在擺明因極力克制掐死她的沖動而緊繃的厲色下,葉秋連個「NO」字都說不出來。
葉秋終于體認到一個事實︰孟谷的心情不好,而且非常之糟。
「妳知不知道避而不見的做法叫逃避?叫孬種?」
「我……」無言以對。
「妳又知不知道這種做法比當面拒絕我更傷人?」
……再次啞口無言。
「妳又知不知道--」
「停!」再問下去,她會被自己的愧疚感給砸死。「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想問什麼,但是我需要時間想想,所以--」
「所以妳才一聲不響離開?」
「我有跟我爸媽報備。」
「但妳沒有告訴他們妳要去哪里。」
「我以前也沒有交代過。」這事她就可以說得理直氣壯了。
「妳也該告訴我,讓我知道。」
「為什麼?」她反問。「我又還沒有接受你的追求,你有什麼權利過問我要去哪里、要做什麼事!」
孟谷定定望著她,所有怒氣最終化作嘆息。「妳強調的權利我懂,我也知道該尊重妳的自由;但是,秋,對一個關心妳、喜歡妳,甚至愛上妳的人,縱然妳無法接受他的感情,也不該輕忽不是嗎?讓我不得不用妳的朋友為餌釣出妳,妳認為這樣對我公平嗎?」
……葉秋默然,無法繼續用對峙的心態與之抗衡。
睽違一個月再見,她在他臉上看到一點點憔悴的陰影,是因為她嗎?
完了……濃濃的愧疚感如巨大漩渦,死命將她往渦心卷,不讓她逃。
「對不起。」再一次,她低頭認錯。
不同的是,上回是孟谷有心作弄;而這次,他是真的失望、真的受傷--她感覺得到。
「我要的不是妳的對不起。」
葉秋沉默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是逃開了一個月,美其名是要好好想想,事實上,這整個月來她什麼都沒想,以至于現在無法再說什麼。
靜默就像抽離空氣的真空室,讓人因缺氧而感到昏沉,無論是生理或心理……
孟谷抹了把臉,開口打破窒悶的沉默︰
「最後一個問題,仔細想想再告訴我。」
她點頭,低首像個被告,等待法官的判決。
「秋,妳真的討厭我嗎?」在她開口之前,孟谷撂下警告︰「記住,我要的是真心話。」
被告舉手。「我抗議。」
這時候她就知道要搬出法庭那套了。孟谷咬牙︰「抗議什麼?」
「是不是真心話你怎麼判定?要是我的真心話不順你的意呢?你是不是會把話當成馬耳東風,依舊恣意妄為?」
「無論妳接下來要說什麼,我一律視為妳的真心話,並且依照這內容行事。」
「什麼意思?」
明明該他盤問,但問最多問題的好像是她。孟谷牽唇苦笑,嘲笑的對象是縱容她太過的自己。
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妥協到這地步,除了她。
「倘若妳的答案是討厭,我放棄,從此以後我跟妳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相反的,如果答案是不討厭,我會繼續追求妳,直到發現我跟妳真的不可能--言盡于此。秋,妳的真心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