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十三、四歲的自己,那些老在被子里偷偷哭的夜晚,因為是男生,而且是黑幫幫主的私生子,他既要活得堅強而勇敢,更不能坦言自己多渴望父愛和母愛,總是一個人孤獨的承受寂寞,所有的苦都得往肚里吞。
「不能哭。」這是母親不斷在他面前說的話。
「爸爸不喜歡你哭,不要哭,哭了,就不像男生了。記住,要勇敢,爸爸才會喜歡你。」這樣的話,在他小小年紀的回憶里充斥著。
所以,他總是躲在被子里悶著哭,哭到睡著了,第二天還是一樣要勇敢要堅強,要當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黑木焰的唇角陡地扯出一抹淡笑。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家伙會想到當時的自己。就說像個孩子吧,但這風淨畢竟已經二十三歲,不是十三歲的小男孩,可在他眼底,就想拿風淨當小男孩來疼寵。
或者換句話說,他見不得這小家伙哭成這樣,哭成這樣的風淨,讓他興起一股沖動想攬進懷里安慰……
風淨終于發現眼前的草地上出現了一雙大大的腳,小臉一抬,剛好對上黑木焰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他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底的神情異常的溫柔平和,竟驀地讓她心一跳,一股淡淡的羞澀與困窘同時在她臉上形成一抹淡淡的粉紅。
她趕忙從草地上爬起來,卻因為腳軟而再次要撲跌回草地上,一只手及時伸出抓住了她,卻依然無法穩住她雙腳無力而往前撲跌的力道,整個人轉而撲跌到一個寬大厚實又溫暖的懷抱里——
她的雙手不自主地攀附在他身上,緊緊扯住他的上衣。
黑木焰則穩穩地承接她撞過來的柔軟身軀……
柔軟?
他的腦海中閃過方才一秒前,不該在一個男生身上聯想出來的奇怪形容詞。
不只如此,他彷佛還在這家伙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種淡香,是兩人得靠得像他們這麼近的距離,才可以聞到的沁香,一種他彷佛曾經在某個女人懷里才可以聞到的體香……
黑木焰皺眉了,突然伸手將人給推開——
「啊!」風淨被推倒在草地上,對于自己所受的莫名其妙待遇感到極不可思議,她抬起頭來瞪著他,滿眼淚花未散。「你干什麼?」
「我沒抱男人的習慣。」他把眼別開,直覺躲開那雙讓他看得又心煩又心憐的眼神。真是見鬼了!他一定是見鬼了!
「我也沒有啊!」她下意識地叫道。她風淨長這麼大,也是只抱過女人沒抱過男人啊!
聞言,黑木焰將眸子冷冷的掃上她的臉。「你確定?」
「確定得不得了!」她瞪他。該死的!他那什麼眼神啊?好像她風淨合該抱過男人似的!他不會看出什麼了吧?還是……「天啊!你不會以為我風淨是那個……那個……天啊!真是太夸張了!」
風淨坐在地上,痛得不想動,淚花不時在眼眶里滾啊賓地,她不想跟他說話了,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風淨,當不成一般女人就罷了,當男人還得被歸為同志之流?他是這樣看她的?一個很娘的男人,是吧?
太過分了……
人家那些酒店的大姊姊們每個都嘛說她可愛秀氣,卻沒一個人把她當同志,就只有他這個自以為是的大男人!
黑木焰蹲了下來,迎視她氣呼呼的眼神,看著看著,突然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牙齒白啊!」她伸手抹淚,繼續瞪他。
「腿伸過來。」
「干什麼?」她下意識地把腿縮回來一點。
他眯起眼,伸手抓過她一只腳,風淨想把他的手給踢開,可惜那些動作對他而言根本就是繡花腿,連看都不中看。
他開始動手卷起她的褲管,風淨嚇得臉色發白,伸手去抓他的手;明知自己的力氣沒人家大,可還是死命要阻止他看她的腿!
「你到底想干什麼啦?男女授受不親——」
黑木焰挑眉冷笑。「你是女的嗎?」
「我……當然不是!可是,我也沒有斷袖之癖。」她抓他的手抓得更緊了,連指尖都泛了白。
他眯眼瞅她,好像覺得她有點不知好歹,久久才吐出幾個字。「我也沒有。可以放開你的手了嗎?」
風淨死命搖頭。當然不行放!
「那你干什麼要看我的腿啊?」
黑木焰瞪她,很想扭斷她的脖子,或者說,他該扭斷的是自己多管閑事的手?
之前在監控室看見風淨把褲管撩起一直在看膝蓋,然後就莫名其妙哭了起來,他想,事出必有因,在監控屏幕上看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現在人就在眼前,他非得瞧清楚不可。
就這樣簡單的一個原因,這人卻像是要把命豁出去的阻止是怎樣?這家伙的腿丑到不能看嗎?還是上面刺青了?越想越可疑。
「說說我不能看你腿的理由?」
「什麼?」腿是她的耶,不讓他看還得找理由給他喔?風淨呆呆的看著他。
「說不出理由就讓我看一眼。」
她瞪他。「你到底想看什麼?」
「我只是想看看你傷得有多重。」他隨口說說。
嗄?風淨真的呆掉了。「你怎麼知道……」
所以說,這小家伙果真受傷了?
黑木焰眸一閃,動作更是迅如閃電,就在她恍神之際,已伸手撩起她的褲管,看見風淨膝上的一大片紅,還有那簡直比女人還好看的縴細小腿……
第2章(1)
「怎麼弄的?」他將注意力放在她膝上的一大片紅。
風淨縮了縮腿,他卻不放,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就因為跑太多圈腿軟,一個不小心跪到地上就變這樣了,這沒什麼啦,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隨便輕輕踫一下就瘀青,跌倒就像出什麼大車禍似的,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你不要那種臉好不好?這不關你的事,你真的不必內疚——」
「誰跟你說我內疚了?」黑木焰冷冷地瞪著她。
「沒嗎?」風淨又看了他一眼,見他冷眼再次掃來,眼神趕快飄到別處去。
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
「沒有最好,我最受不了有人看見我的傷就大驚小敝的樣子了,我只不過是皮比較薄、肉比較細……我的意思是說,男人也有比較細皮女敕肉的,沒人規定當男人就一定要孔武有力、身強體壯、高頭大馬的吧?像我這樣也很可愛啊……那個……你那又是什麼眼神?」
真是說不下去了。
黑木焰這樣死盯著她瞧是怎樣?因為她腿又細又女敕,所以開始懷疑她其實是個女生了嗎?
會嗎?如果他問了,她要點頭承認嗎?還是打死不認?
究竟,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當男的比較吃香還是當女的?到現在她也還模不清,如果模清了,她也好決定在他面前要扮演的性別啊,唉,免得老找苦吃。
如果當男人要每天被他操二十圈,干脆叫她死了比較快。
「你到底——」
「我是男人,不要再問了。」
黑木焰看著她,她也看著他。「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很不像男人,很丟男人的臉,但天生我才必有用不是嗎?就算我不夠高不夠男人味,跑得沒你快,拳打腳踢樣樣不行,可是我還是有我的優點,至少我很聰明,女人緣也很好,大人小孩女人都喜歡我,看到我就會心情歡喜,光這一點,就比你黑木焰來得強吧?」
風淨說著,兀自笑開來,小小的酒窩就藏在她甜美不設防的笑容里,瞬間漾花了黑木焰的眼。
他再次皺起眉,完全無法理解今天的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竟三番兩次被一個男孩子的神情給打亂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