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映欣則笑眯眯的跟她說︰「這名剛來的丫鬟,跟一個好賭的哥哥相依為命,這次進來幫佣,就是為了替哥哥掙錢還債的,只不過東方烈已特別交代帳房,一個月只能給她一次薪,不準賣斷。」
田福樂已讓淚水模糊了視線,但她能明白東方烈的堅持,若是賣斷,恐怖綠荷賣身的錢,一下了全進了賭場。
「那丫頭算幸運的,因為舊城和晉陽山莊很近,所以看不到賭、色,但繁華的新城,尤其是在後街出入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吃喝嫖賭樣樣來,她那個哥哥原本打算把她賣去那里,幸好到新城的路可遠了,這丫頭也機靈,找到時機就跑了……」
陸映欣突然一笑,看著早已淚水流滿面的田福樂,「以後,綠荷就在後院工作,她會時時看著你的弟妹,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謝謝你,陸大娘!」她真的好感激她。
「甭謝我,是你這丫頭有金口,老天爺有求必應,還不快去跟老朋友敘敘舊?」
話語一歇,田福樂便已迫不及待地跑向好朋友,久違的兩人又哭又笑的抱成一團,連小表們也開心的跟著又跳又叫。
隨後,綠荷跟田福樂坐在長椅上,一邊看著孩子們玩,一邊談分離後的點點滴滴,兩人又是彼此安慰,又是互拭淚水,深厚情誼表露無疑。
只是院子里一大群人,沒有人察覺到東方烈就站在亭園的柱子後,看著相談甚歡的兩人。
他出神的望著田福樂那張縴瘦的快樂臉龐,總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為什麼他會那麼在乎她說的話?甚至還破例用威嚇的手段,逼綠荷的哥哥不許將她賣入妓院,而這麼做全是因為她希望由綠荷照顧那些小蘿卜頭?
「爺啊?你在偷看福樂丫頭?」
不知何時謝頌竟然已經模到他身邊,笑眯眯的輕問。
東方烈一時困窘,雙頰乍紅,粗聲怒斥,「什麼偷看?田福樂,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聊天!備車!」
他吼聲一結束,便氣沖沖的甩袖離去。
田福樂的反應是立即的,「我去忙了!你們要听綠荷姐的話喔!」她連忙彈跳起身,丟下這句話就追了上前。
只是,東方烈是什麼時候到後院的?她怎麼沒瞧見。
片刻之後,田福樂駕國載著臉色難看的東方烈到舊城北方的一處矮房子。
「你在生氣啊?」
田福樂看他面無表情的下了車,心里竟忍不住覺得忐忑,「對不起啦,聊得忘我了,爺,其實好巧哦,我跟綠荷是認識了十多年的好朋友,我們是一起長大——」
「叩叩!」他還是沒理她,逕自敲著那扇木門,「何爺爺?何爺爺?」
何爺爺?田福樂困惑的看著他,同一時間,木門被打開了,一名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拄著拐杖站在門口,一見到東方烈,隨即笑開,「爺啊,今兒個怎麼有空來?」
「爺?噗噗——」
田福樂實在忍不住,怎麼大多是爺字輩的人在喊東方烈爺啊!但他大眼一瞪,她連忙閉上嘴。
「她是?」
「一個奴婢而已。」東方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何爺爺跟他是忘年之交,曾經是他心情很差時,吐露心事的對象,但他竟然會帶田福樂一起來!
東方烈扶著何爺爺坐到椅子上,田福樂也走了進來,跟著打量起這間小卻潔淨的陳年舊屋,瞧老爺爺還好奇的直瞅著她,她朝他一笑,「何爺爺,我叫田福樂。」
「福樂,是個好名字啊,福氣安樂,你爹娘一定很愛你。」年近八旬的老爺爺笑呵呵的看著她,又看著悶悶坐在一旁不說話的東方烈,「這還是爺第一次帶人來,每一回,他都是騎馬過來,為我這個被自己兒子棄養的可憐老頭送來一些吃的喝的,還有衣服……」
「老人家怎麼愈來愈羅唆。」東方烈微窘,口氣也艱澀。
「好好,不羅唆,瞧他害羞了,呵呵呵……」
「何爺爺!」他吼了他,但田福樂卻像發現新玩意兒似的直瞧著他,「看什麼看?」
「天啊,你真的臉紅了!」她莞爾一笑,沒想到他這麼可愛,「爺,老實說,你的個性和外表真的差很多——」
「你給我閉嘴,何爺爺,有沒有缺什麼?還是想吃什麼?我去替你張羅,不然我們要走了。」他後悔帶她來這里了,但因為是臨時叫她備車的,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沒想到一來這里,就讓何爺爺給泄了底!
「呵呵……沒缺什麼,但好想吃吃現做的熱包子。」
「那有什麼問題!田福樂,你一回去就做包子送來給何爺爺吃。」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臉上的笑容燦爛。
她愈來愈了解他了,眼前這個桀驁的男人真的不像外表那麼冷峻,其實他有一顆很善良的心!
「笑眯眯的看著我是怎樣?日子很閑啊,回去工作了!」他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田福樂仍是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後,還不忘回頭跟何爺爺揮揮手,小小聲的說了句︰「晚點兒見。」
東方烈一回到山莊的主寢樓里,就刻意窩進書房,但他什麼帳也看不下去,什麼書也不想看,神情陰郁,甚至是生氣,對,對自己生氣,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怎麼會讓田福樂愈來愈涉入他的生活?
但她這個瘦弱的小泵娘知道他挑食,總努力的想些別出心裁的料理來迎合他挑剔的胃,在莊里,只要她能做的事,她也全攬去做,一個那麼努力遵守承諾的小女子,連他都不得不佩服,但就算如此,他該怎麼解釋,他就是想去瞧瞧她現在又在干什麼?
肯定是忙著做包子,有什麼好看的?
但想是這樣想,他的身體不是不受控制,連忙起身往廚房走去。
田福樂正忙著,為了要揉面團,小蚌子的她得先從儲藏室扛一大袋面粉進廚房,而且這已經是第二趟了,因為她搬的第一袋在打開之後才發現不是她要的,只不過搬第二趟,她每走一步就氣喘吁吁,額上盡是汗水,更沒察覺到束口帶都快要松開了。
東方烈一到廚房,正好看到她彎腰背著面粉袋,舉步維艱的模樣。
他大步走近她,「不會叫人幫忙?」
他生氣的伸手一把抓起袋子,沒想到喘到不行的田福樂根本沒听到他的聲音,只覺背上的面粉袋怎麼突然傾斜,以為快掉了,她趕忙用力抓得更緊,但他的力道本來就不小,反方向互相拉扯後,面粉袋就這麼「嘶」地一聲,破了,一整袋面粉袋頓時成了漫天飛雪。
「咳咳咳……」田福樂拼命咳嗽。
「咳……該死的!田福……咳、咳……樂……你搞、什麼……」東方烈連眼楮都快睜不開了,但還是不忘朝她怒吼!
「我的眼楮……面粉跑進去了……好痛……」她根本沒辦法睜開雙眼,還不停的流眼淚。
「該死的大笨蛋!餅來!」他一把將她揪到面前,俯身用手指撐開她的眼皮,輕吹了幾下,「好點沒?」
好、好近啊!她忍不住臉紅心跳,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臉頰上。
他瞠眼瞪著她,第一次發覺自己的心跳竟然能如此快又猛,難道是他太敏感?
四目靜靜的交錯凝睇,兩人都覺得除了腦袋逐漸無法思考外,連呼吸也莫名其妙變得急遽,直到——
「哇,你們把面粉拿來玩啊,怎麼弄得全身都是?」
「哈哈哈!冬雪還沒下,你們就已成了雪人了?」
謝頌等人原本是肚子餓,想進來看看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沒想到竟看到這一幕,全都捧月復大笑,也將兩人嚇得急忙避開彼此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