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麻煩?"秦莫挑眉問。
"皇上連提都沒提?"
聞言秦莫便明白了,"婚姻大事,皇上知道強迫我也沒用。"
"但是還有皇太後。"她才是最難纏的人,他不相信好友不知情。
秦莫替自己倒了杯酒,啜了一口,這才平靜的道︰"那她得先說服皇上,才能強迫我娶妻。"
"你已二十八了。"
"我不喜歡女人。"對這個話題明顯沒興趣,他起身,"我去看看秦曦。"
何予威揚唇一笑,"我把話說在前面,你可以不喜歡女人,但別喜歡上他!"
秦莫腳步陡地一停,回頭冷問︰"你說什麼?"
他倒是好整以暇,"沒什麼意思,只是你對他的關心及待遇都超乎尋常,剛好你又說了不喜歡女人——"
"何予威,我沒有斷袖之癖,如果你要說的是這個!"他冷冷的瞪他一眼,這才轉身走出營帳。
這一路經過站崗的士兵,他很清楚身為主帥,他出入自由,而在這幾天內,已有幾次想繞過崗哨沖進他營帳的秦曦,則一再的被隔阻在外。
就他所知,秦曦被安排到伙房去幫忙,挑水、劈柴,先建其體魄,難不成他來找他是因為吃不了苦,想求他讓他做些輕松的活?
他邊想邊走到最後方的小營帳,他相信何予威指的"差別待遇",也包括這一樣吧。
他破例讓秦曦擁有一個一人住的小營帳,這是出外野營時所搭的帳篷,里面空間極小,一張以被褥鋪疊成的小床外,所有的衣物用品只能塞在角落,連油燈也只能斜掛在帳上,連長桌椅也放不下。
但能一人一帳,的確是差別待遇了。
至于他的這份私心,連他都不是很清楚原因何在。
他只知道這家伙太在乎自己那張女人臉了,做事拖拖拉拉,個性也扭扭捏捏,而隊上士兵雖然重軍紀,也知道他的嚴厲,但他仍不免擔心有些不正經的士兵會對他嘲弄甚至輕薄,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他才給他這個特別待遇,讓那些士兵們不敢造次。
此時,他拉開帳門步入,斜掛在上方的油燈已快熄滅,過于嬌小的秦曦緊抱著一條厚被子蜷縮著,正沉沉的熟睡。
那張完美無瑕的睡容看來純真而無辜,他專注的凝睇著,說不出是什麼撩撥了他一向平靜的心湖,進而挑動了他的惻隱之心,把他帶到這里來。
"秦莫,你這臭家伙。"
竟然連在夢中都罵他!秦莫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秦莫,我警告你,我身價不凡喔,疼我的人更是一大堆,我有爹、娘,我有大哥、姐姐、爺爺、女乃女乃,還有一大群的好朋友,你敢欺侮我,你死定了……我打你一拳,對,哥,你也打他一拳,呵呵呵……"
睡夢中的晨懿還真的拳打腳踢起來,甚至勾起嘴角一笑,而那傾城一笑莫名的勾動了秦莫的心弦,他陡然一驚。不!他不可能對男人有感覺!
只是秦曦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明明是個沒名沒姓,沒有親友的乞兒,連作夢也渴望自己身處在一個大家庭里?一股憐憫之情再次涌上心坎。
他對秦曦的確多了一份難以理解的心思,但不知怎的,有股他無法克制的保護欲在他心中竄起,到底是為什麼?
自找麻煩,或許是秦莫得到的第一個答案。
一連數日,不管是凱絡,還是特意去接近秦曦的何予威都給了他一樣的訊息。
"秦曦要變成一個男人,可能得日出西方、鐵樹開花。"
"要他肩挑扁擔去挑水,他只能挑回一口水。"
"手不能挑,先讓他劈柴,訓練臂力,但慘不忍睹。"
"看來,這些訓練完全不適合他,可能得從別處著手。"
秦莫听了,只得抽空前往看看秦曦的近況,不過他並沒有接近伙房,而是特意策馬至山坡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伙房的動靜。
但映入眼中的那一幕,甚至是那幾如殺豬的哀叫聲,讓他的臉都要綠了。
"啊啊啊!"晨懿拿著重重的斧頭明明是對準前方的木材要看下去,沒想到,她一高舉,反而被斧頭的重量往後帶,整個人也被迫往後退、退、退!
然後,狼狽不堪的跌坐地上,斧頭則砍入泥地里。
丙真是慘不忍睹。秦莫將那糗狀全看在眼底,對秦曦的表現很是失望。
"將軍都看到了,秦曦不僅外貌像女子,也跟男人一樣手無搏雞之力。"
說話的是他的得力助手凱絡,這段日子,他已特別關照秦曦了,但這小子顯然是一塊朽木。
"秦曦對我安排的事都是這樣無法順利完成,不過,他會一直碎碎念著要見將軍,還千拜托萬拜托,說他真的有重要的事跟將軍談。"
秦莫抿緊薄唇,炯炯有神的黑眸則定視在起身拍了拍的人身上,"我知道他想在我的手下做事,你跟他說,我不要一個笨手笨腳的小廝,如果他想在我身邊當差,那他最好先學習如何做好你交代他的事。"
"是,將軍。那……手下想將他調往酒窖?"
凱絡的眼神也定在那個彎下腰伸手要拔斧頭的人身上。
那家伙在干什麼?一心二用的秦莫蹙眉問︰"酒窖?"
"是,那是比較不費力的差事。"
凱絡看著晨懿那瘦如竹竿的手臂,跟那把斧頭的木桿部分相比還差了一截。
秦曦要是拿得出來,天也會下紅雨了!
天吶!竟然連把斧頭也拿不起來,他的差事的確得找省力點的!秦莫看著他努力的拔、努力的拉、努力的揪,但那把斧頭太重了,又有一大截嵌入土中,瞧他氣喘吁吁仍無進展時,不禁咬了咬牙,強忍住想朝他狂吼的沖動。
他一邊回應凱絡,"他可能不會寫不會讀,而酒的進出要記錄……"
"這一點,將軍不必擔心,秦曦說他雖然沒上過學堂,但天資聰穎,靠著這些年來乞討流浪的生活,他認了不少字,也自學了不少字。"
是嗎?他蹙眉看著晨懿一再拔不起斧頭後,竟火冒三丈的踢了斧頭一腳,又哎叫一聲,抱著痛腳跳啊跳的,還對著不會說話的斧頭嘰里呱啦的猛罵。
"噗!"身旁的凱絡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但又連忙咳了一聲忍住笑意。
秦莫堅毅的下顎抽動,只有一種被打敗的感覺,他撫著發疼的額際,搖搖頭,"就照你的安排吧。"他隨即策轉馬兒離去。
第3章(1)
唉,這是第幾天了?
晨懿坐在這個依天然屏障形成的一個小山洞的洞穴門口,張開十指數著。十天了,若再加上之前在伙房的日子,她在這個軍營里也有一個月了啊。
"秦曦,兩甕酒。"
何予威將手上的酒單交給這名愈看愈美的少年郎,一邊回頭以眼神示意,在他身後的兩名士兵立即上前,跟著晨懿步下階梯,到酒窖里搬出兩甕酒先行離開。
晨懿則回到桌前,拿了毛筆隨便的在那本被她撇得跟鬼畫符沒兩樣的冊子上寫了兩筆,再請何予威簽字。
若沒到軍營,她還真的不知道這酒還得管制。
何予威將毛筆放回桌上,"將軍還是不見你?"
"是啊。"她很不平,"凱絡跟我說,將軍不要一個笨手笨腳的小廝,如果我想在他身邊當差,就要做好差事,我這幾天還不夠安分嗎?"
他瞟了一眼那本被畫得黑漆抹烏的冊子。"夠安分但是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