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上) 第19頁

「你說什麼?」

「哎呀!不管了,我們先上馬,你載我,我再說給你听。」不管勤敬的意願,焦急的她硬是拉著他到了馬廄。

「小小?」

「別勸我,你不讓我去,我自己也會想方法去!」

看著那張倔強又擔心的小臉,勤敬沒轍的點了點頭,翻身上了匹高大的黑馬,將她拉到懷中坐下後,一路策馬奔馳,一面听著憂心忡忡的妻子嘰嘰喳喳的說著一早就在晴泉齋發生的事。

只是,他們一路往山上跑,卻沒有追上雙胞胎的馬車,有可能他們根本沒往山上來,只是搗蛋亂寫而已,也有可能兩人已經入深山了,不管如何,他們勢必都得進入森林查看。

但在進入茂盛的森林後,山路變得狹窄,明明是天朗氣清,這里卻是樹蔭蔽日,看來幽幽暗暗,偶爾因風兒吹散枝葉才能見到陽光,還真有點兒恐怖。

勤敬當機立斷,「你留在這里,我自己進去,還有,不許亂跑,我四處找看看,很快就回來。」

「好吧。」看著那不是樹木就是與她的腰同高的雜草林,再想到可能一腳踩下去的是湖或是潭,她還真的不敢亂走。「那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你……如果我在天黑前還沒有回來,那就代表……」

朱小小想也沒想的搗住耳朵,「我不要听!你也不要嚇我,我知道這里很危險,但你看來不像短命的人,我也不像會守寡的人,所以你少烏鴉嘴!」

勤敬不想告訴她,這里還有個「活墓場」之稱,不少人誤入此地就不曾再走出去,這也是為什麼他不願派赫總管帶一群人來搜山的原因,屆時就怕會添更多條人命。

拉下她的手,他只說︰「那記得把我們的馬兒顧好,別讓它亂跑。」

她這才笑了開,「當然,馬兒要是跑了,你可能要我背你下山,那我不自找罪受了?」

黑眸流露真情,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朱小小,你真的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笨,事實上,你的笨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樂觀,是一種對生命的知足與喜樂,我竟到此刻才體會出來?」

朱小小雖然有點兒受寵若驚,可是她也莫名的感到不安,覺得這一席話很不吉祥,「勤敬,你老實說,你這一走進去是不是很危險,連你都沒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是不是?要不,怎麼會破天荒的贊美我,還把我說得這麼好?我不習慣,也不想習慣,我突然會怕了,我跟你一起走,出了什麼事都在一起,死也同一天也沒關系……」

他的手突地搗住她的唇,「小傻瓜,腦袋怎麼會裝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會武功啊,我現在就進去了,答應我,一定不可以跟上來,免得我出來了又得進去找你。」

她只能點頭,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那一片茂密的林木之中。

但隨著時間的經過,她遲遲不見他回來的身影,眼看四周比先前看來更暗了一些,更涼了一些,錯落的枝葉形成令人發寒的詭譎黑影,隱隱好像還听到幾聲烏鴉啼叫,朱小小包加忐忑不安,猛搓著自己泛涼的手臂。

他怎麼還不回來?!

只要一不小心掉進去,若沒人瞧見就必死無疑,舊為根本是找不到人的!

赫總管的話突地一閃而過腦海,朱小小臉色一變。不行!萬一他真的跌落到哪個地方……

回頭看著那匹陪伴她的馬兒,她解開了綁在樹上的繩子,「你走吧,我也沒把握自己會不會回來,但不管有沒有,我一定會有勤敬陪著我,所以,你先走吧,走啊!」

馬兒揚了揚頭,這才奔馳而去。

回頭看著前方那片偶有山風拂過,透了點光線的森林,朱小小深吸了口氣,無畏的走了進去,一邊喊著,「勤敬——你在哪里?我走進來了,你出個聲音啊,勤敬——」

她曾在老家的森林里撿柴火,也曾追過野豬,所以對森林並不陌生,知道自己得做些記號,否則容易迷路,所以,她一邊找勤敬,一邊撕下裙子的里布綁在較高的樹干上,並盡量維持直線行走,讓視線較清楚,可是他到底去了哪?怎麼都沒看到人?

第八章

勤敬小心翼翼的找尋雙胞胎未果後,幾乎可以確定兩個小家伙沒有入山,然而就在他要返回找妻子時,一個突如其來的窸窣聲卻從左後方草叢里傳來,並持續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為了一看究竟,他追了上去,沒想到一腳踏進一個頗深的水潭中,他緊急抽身往後,一個突如其來的沖力卻突地從他身後撞向他,從眼角余光,他看到那是一只奔馳而過的公鹿,但他已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往右前方跌飛過去後,一路翻滾而下,「撲通」一聲跌入湖中,感到一個尖銳的東西劃過他的胸口,痛得他申吟一聲,感到血在流。

喘著氣兒,勤敬逼自己跟下墜的力道搏斗,掙扎著浮出水面後,奮力讓自己游到岸邊趴著,再咬咬牙,以內力封住身上幾個穴道。

這簡單的動作這會兒竟用盡他全身氣力,想爬上岸卻連腳也抬不起來,只能飄在湖邊載浮載沉。

他還不想死,他要活下來,可是,每一次呼吸,他就感覺得到血液在流失,而愈來愈沉重的身子也似乎要被拉下湖里去。

不行,他要撐住!不然小小一定會跑進林子里找他,他的妻子,他知道她不會丟下他一人離開的……

但盡避如此,隨著時間愈來愈久,勤敬已快陷入昏迷,甚至听不到一個殷殷叫喚的聲音已離他愈來愈近。

朱小小快嚇壞,也快急死了,這座偶爾才見得到光的鬼森林要找到人真的不容易,她抬頭再看了看天空,突然一道陽光射入,照亮了前方的雜草樹,她眼楮倏地一亮。那些草有被壓過的痕跡!她心兒一喜,急忙跑了過去,卻見到令人血液凍結的一幕。

就在勤敬即將被黑暗吞噬的剎那,有一雙小手及時拉住他的領子,將他提了起來。

「你使點力氣啊,我使盡吃女乃的力氣也拉不起你這個貝勒啊!」

迷迷糊糊間,勤敬跟著使力,勉強撐開了眼,看到朱小小整個人趴在湖邊,小臉兒因為用力而漲得紅通通的,撐著他的小手還顫抖著,還來不及感動,「啪」的一聲,他竟然被狠狠的甩了一耳光。

「你……你瘋了……」

「很好,你醒了,快給我起來!」

他努力的撐起身子,撐起最後一絲理智,待把自己整個撐到岸上後,視線才完全模糊,隨即失去意識。

「太好了,你竟然給我昏過去了!」朱小小難以置信的瞪著渾身濕淋淋的男人,他的唇發青、臉發白,最重要的是……「咦?」

一道染紅的血水在他已濕透的胸口渲染開來,她想也沒想的就去扒他濕衣服,一看到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仍汩汩的流著刺眼的鮮血,頓時明白他為何起不來,肯定是摔下去時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割到了,這可怎麼辦?

對了!她俐落的將衣服撕成條狀,還得搬動他,才能將他的傷口緊緊以布條綁了起來,待包扎完時,已是力氣用盡的倒坐在地上。

現在應該要去求救,可是……

抬頭看著天空,不行,再過一會兒只怕天就要黑了,她一定得趁天黑前帶他離開這座林子,否則在這個地方過夜,他不是凍死就是流血過多而亡。

主意底定,朱小小將他的雙手搭在自己的肩頭,讓他趴在她小小的後背上,咬著牙,開始拖他走。七歲時,她曾經以這種方式將重她許多,也大她許多的一頭山豬給拖回家里,沒想到現在她十五歲,竟是用這種方式扛自己的丈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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