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當當 第9頁

所以她當然得跟緊一點,免得救命之人閃了,難保她不會真的被迫當起妓女,那就真的是嗚呼哀哉了。

雷俞飛見她又跟上,很想朝她大聲咆哮,但他硬是咬牙將這股怒火壓抑下來。

多年以前,養父就告訴他,不可以當一個喜怒哀樂形于色的人,那會讓別人看透自己,也會讓自己變得怯懦。

這樣的想法如今依然存在,但君嬉夏若再這樣緊跟著,他很擔心自已將無法維持面無表情。

*

文雲樓內,一間古色古香的寬闊書房里,八張雕刻精美的紅木椅上,面對面的坐了四個人,曾曼儀、雷俞飛、雷玉潔跟君嬉夏,而顧心華則站在兩個新舊主子的中間。

每人身旁的小方桌上都擺了一杯半溫的茶水,因為曾曼儀找三個年輕人過來已好一會兒了,但大家坐了半響,她卻只冷眼看著大大方方坐下來的君嬉夏,一句話也沒說。

眾人又等了好一會兒,曾曼儀才將目光移到自己的孫女身上,「祖女乃女乃親自找了莊里刺繡功夫最好的阿蘭為你繡了鴛鴦枕、鴛鴦被子、霞披,還差了些家丁昂責籌畫成親的相關事宜,一切都快就緒了,俞飛竟跟我說他拒絕跟你成親。」

雷玉潔驚愕的將目光射向雷俞飛,她沒想到他真的會拒絕。

「我很生氣,祖女乃女乃已八十多歲,算是一腳踩進棺材里了,他卻不肯娶你,不肯給我抱曾孫的機會,難不成是想娶他帶回來的妓女?」她銳利的眼神忽地射向君嬉夏。

君嬉夏對這個凶婆婆沒好感,但很清楚她是個狠角色,說話得小心三分,她微微一笑,「棺材是裝死人不是裝老人的,你想太多了,祖女乃女乃。」

「你給我閉嘴,祖女乃女乃也是你叫的?」她火冒三丈的以龍頭拐杖用力敲了地上一記。

那難不成喊她老太婆?凶婆婆?她在心中嘀咕。

「說到君姑娘一事,俞飛有事想跟祖女乃女乃商量。」身後天天有個小苞班嘰嘰喳喳的跟著,他已經忍受不了了。

「你是指日後,要她去伺候那幾個沒分到妻子的家丁?」曾曼儀很精明。

「正是,我覺得很不妥。」

「有何不妥,她原本就是個娼妓,做的就是這種不知廉恥的事。」

「祖女乃女乃呃……不,老婆婆,」見她說得咬牙切齒的,君嬉夏實在忍不住,站起身為自己辯駁幾句,「我覺得我該為自己的聲譽抗辯一下,我不是妓女,如果你差個人下山,到北京城里向人問起我的名字,他們都會知道我是誰……」

曾曼儀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又敲了一記龍頭拐杖,怒道︰「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我只知道你身無寸縷的躺在俞飛的床上,那種行徑跟妓女沒兩樣,再說,就算你不是妓女,那又如何?這里是冠雲山莊,什麼事我說了算,我要你當妓女,你就去給我當妓女。」

「老婆婆此種行徑與蠻夷分子一般,讓人瞧不起!」君嬉夏說話也不客氣。

「你說什麼?」曾曼儀咬緊牙關瞪著她,而雷玉潔主僕已是冷汗直冒了。

「祖女乃女乃,這事我思忖再三後,也認為不妥,所以要君姑娘伺候那些壯丁一事就此打住。」霄俞飛這一席話,可讓三個年輕姑娘松了口氣。

曾曼儀犀冷的眸子,直勾勾的定視在他那雙沉潛深邃的黑眸上,嗤笑一聲,「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還是翅膀愈來愈硬?拒絕我安排的婚事不說,連一個妓女的事,你也要干涉,再來是否要將我這個礙手礙腳的老太婆扔下山去,好獨佔我雷家的霸業?」

他濃眉一蹙,「我不懂祖女乃女乃的意思。」

「不懂?’’她嗤之以鼻,「那我就挑明了說,你不娶玉潔,卻將一個妓女弄進山莊來,可見你早有擺月兌我們雷家婆孫二人的計劃,你想娶君嬉夏,讓她為你傳宗接代,心中一定也在詛咒我這個老太婆最好別太長壽,或者找個時間殺了我跟丫頭,免得礙了你吞並我雷家大業的計劃,這個如意算盤,你以為我不知道?」

對這一席自以為是又胡思亂想的話,雷俞飛沒有半句駁斥,但那雙沒有溫度的黑眸有一道心寒的光芒一閃而過。

沒想到在祖女乃女乃眼中,他竟然是一個城府深沉、忘恩負義的人!

雖然他在山中的生活稱不上愉快幸福,但他很清楚是這個地方讓他成長的。

雷曼儀這一席話,听在君嬉夏、雷玉潔跟顧心華耳中,都知道她冤枉了他,但他並沒有叫屈,也似乎不想辯解。

君嬉夏不明白,這凶婆子怎麼就只認定是他帶自己人山的,卻沒有想到她身旁這一對主僕?

不過,雷玉潔主僕都清楚,那是因為女乃女乃認定她們沒有那個熊心豹子膽。

「日久見人心,當家的是不是如老婆婆所想的那樣,一定會見分曉,但我真的是很無辜的被牽扯進來……」君嬉夏不想錯失逃離這兒的機會,但沒想到曾曼儀居然不客氣的打斷她自辯的話後,下起了逐客令。

「我沒興趣听你說話!走走走,全部都給我走!」

眾人沉默的相繼起身,才走到房門口,便听到曾曼儀叫了名丫環道︰「把那張椅子拿去燒了!」

四人回身別了一眼,只見她要丫環拿去燒的,就是君嬉夏剛剛坐過的椅子。

她有毒嗎?干麼只燒她坐過的椅子?君嬉夏忍不住開口,「老婆婆,那椅子好端端的也沒惹你,何必將它燒了?」

「一個妓女坐過的椅子留在這兒干嗎?」

她受不了的仰頭翻了翻白眼,再很無力的看著她,「你跟妓女有仇嗎?妓女也是人,還同咱們一樣是女人,你以為她們真的那麼喜歡伺候男人?她們多半是有苦衷才下海賣身的。」

「听你這麼說,你跟妓女們的確是很熟。」曾曼儀話中帶刺的說。

「不是,我連見都沒見過,我只是將心比心,多少能了解她們的無奈。」她這話說得真誠,當然也是真話。

但有人可不這麼認為,曾曼儀扔給她一記白眼,拿起龍頭拐杖要她滾。

君嬉夏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已逃過一劫,但她很清楚自己是押對寶了,她將時間跟精力用在霄俞飛的身上果真是對的。

而曾曼儀在看著三四個年輕人離開書房後,走到窗台前,看著幾人往前庭走去的身影,眸中仍難掩憤怒之光。

她自認對雷俞飛的猜測並沒有錯,而她也在江湖上打混了數十年,還沒有老眼昏花到看不出來君嬉夏到底是不是妓女!

她知道她不是,但從雷俞飛阻止她殺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絕不單純。

因為那是雷俞飛上山二十年來,第一次忤逆她,而今天則有了第二次跟第三次——

她相信他對君嬉夏一定有某種程度的感情,才會將她帶上山莊。

不過,她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娶一個與雷家毫不相干的女人,一旦君嬉夏坐上山莊夫人的位子後,她雷家的家產權勢得拱手讓人不說,她這個老太婆跟玉潔丫頭也許還會被趕出山莊或暗地解決!

所以她一定要先下手為強,以免憾事發生,也因此,她才會緊咬住妓女二字,要君嬉夏去伺候那些家丁。

她了解男人,知道沒有一個男人能接受被其他男人享用過的女人,即使她再漂亮、再動人都一樣。

就算雷俞飛對她的愛足以承受那一切還想要她,但一個當家的去跟下屬們爭奪一個女人,豈不荒謬可笑?

到時候,他就算再舍不得,也不得不放棄。

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但她沒想到雷俞飛會公然駁斥她的安排,讓她連個台階都沒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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