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將她扳回來面對自己。「你可知我由魯鎮帶了什麼消息回來?你雲家百口人確定是冤死的,你祖父並沒有叛國,相反的,他忠君愛國,不肯讓金國收買去,因此晉王才會聯合金國誣陷他叛國,好讓先皇殺了這西朝大將,自斷一臂,先皇也上當了,雲家因此死絕。這人證物證我都找足了獻給皇上,可他卻說,此事再議,讓我將案子擱了,他根本沒打算替雲家平反。」
她驚愕不已,「他怎能……他說過若雲家無罪,他會還雲家公道的……他連這事也背信了……」
「他從頭到尾就沒真心想為雲家平反過,那是騙你的,要知道,殺雲家的是先皇,他的父皇,若由他平反,豈不昭告天下先皇錯了,錯殺忠臣,那于先皇的名聲有損,史書還得重新寫過,將先皇的過失加上一筆,他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讓先皇再添上污點。」
她聞言慘白了容顏,「他……他不會騙我的……」
「阿紫,也許之前他確實待你好,但,他變心了,此刻的他,心中已無你。」他殘忍的告訴她這個事實。
她的心像是教人狠剮過,痛徹心肺,原來自己那巴掌打掉的不只是他對自己的深情厚意,連先前的承諾都隨之灰飛煙滅了。
「不要說了……我讓你不要說了!」她承受不住,抱著胸口幾乎無法吸氣。
「阿紫,我對你說這些,不是有意要你痛苦,我是讓你清醒,這里不值得你留戀了,跟我一起離開吧……」他乞求的說。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中有淚,從他告訴她那男人打算殺暮兒那回,她一直就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恍神中,她差點就想答應了,可最後,她仍是搖頭。「你走吧,我再悲慘也是谷若揚的女人,我不想連累你——」
「我不怕連累,我只想與你在一起!」他激動的低吼。
她心頭一震,身子慢慢往後退,刻意拉遠兩人的距離。
「阿紫……」
「我不可能接受你,就算那男人不要我了,我也不會離開,因為,我還有暮兒,那男人不會讓我帶走他的,這宮中是我和暮兒唯一能活的地方。」
「你就不怕他哪日再不能忍你而殺了你?」
「那也是我的命,我無悔。」
萬宗離面如死灰,「你就這麼愛他?甘願為他吃任何苦?」
「是,我愛他,所以,並不想離開他,也許如你所說,有一天他厭棄了我,听從所有人的話真將我當成婬亂的女人殺了,我也心甘情願……」
他大受打擊,身子踉蹌了一下,用力闔上雙目,良久後才睜開,面上雖沉靜許多,但眼底那份落寞依然濃烈。
「臣……明白娘娘的意思了,不擾娘娘歇息,臣這就告退。」
他轉身離去,那背影蕭瑟得令她不忍看。
一個月後,宮中傳出一個消息令西朝上下喜出望外。
秦嬪有喜了!
這孩子若出世便是西朝上下苦盼多年的皇嗣,無怪乎舉國歡騰,那秦嬪待胎象穩定後就會被正式晉為妃了,只是秦嬪的父親秦孝越似不滿足,他雖受先皇提攜成為將軍,但因為能力普通,並不受谷若揚重用,這回女兒傳出喜訊,讓灰溜多年的他終于一吐怨氣,大大風光了,于是私下運作,讓人進言皇帝一舉要讓女兒被立為後,讓自己成為人人羨慕的國丈。
一時,宣榮宮成了整個皇宮最熱鬧的地方,人人爭相討好問候,大批大批的禮物與補品都往那兒送去,就是太後也一連去了幾次,親自囑咐如何安胎。
「暮兒才是西朝的皇長子,可現在卻……阿紫嫂嫂,你打算怎麼辦?」谷雁萍今日進宮,她忍了許久,以為皇兄只是與阿紫嫂嫂鬧脾氣,兩人很快會和好,皇兄也會替阿紫嫂嫂
澄清被毀壞的名聲,可一段時間過去了,皇兄卻都沒有動作,不僅如此,還讓秦芬兒懷上了,這教阿紫嫂嫂情何以堪?
還有那暮兒,瞧皇兄這態度,像是只要秦芬兒的孩子不要暮兒了,沒有讓他認祖歸宗的打算,自己瞧這發展,實在再也忍不住,進宮探望阿紫嫂嫂,為她打抱不平。
阿紫身形消瘦,眼神有些空洞,秦芬兒受孕一事確實深深打擊了她,她在谷雁萍面前再也強撐不起什麼,淚珠一顆接一顆的落下。
「阿紫嫂嫂別哭,我這就去找皇兄理論,他怎能這樣對你,實在太無情了!」谷雁萍忿忿不平。
「不,你無須去理論——」
「你不要攔我,這回是皇兄不對,我定要去找他算帳的。」
阿紫笑得苦,「我不攔你去找他,但不用找他算帳或理論,我只需請你替我求個恩典。」
「恩典?什麼樣的恩典?」
「讓他二選一,一是,賜死不潔的阿紫,以平眾怒;二是恩準阿紫帶著暮兒出宮,照顧至今仍昏迷不醒的父王。」
比雁萍大驚,「這兩樣都不行!你怎能求死,還有,從沒有嬪妃被遣出宮後還能再回來的,阿紫嫂嫂別賭氣逼皇兄作這個決定。」
阿紫神情哀莫大于心死。「你盡避替我帶話過去,結果如何,由你皇兄決定。」
「皇兄不可能要你死的,這陣子群臣逼他賜死你,他都沒有允,就算你開口,他也不會答應的,而這也表示他對你還有情,你為什麼還要走?」谷雁萍急道。
她失神一笑,「他不殺我不見得就表示對我還有留戀,而我會留在宮中是因為暮兒,我不想他再做個說不得身分的私生子,期望他的父皇能給他將來。如今他讓秦嬪懷孕了,他心里連暮兒也不存在了,如此,我們母子還留下做什麼……」
「阿紫嫂嫂……」
「我若真能離去,那也算是我與他之間的一種結束,對誰都好。」
比雁萍紅了眼眶,不知該說什麼,但她忽然想,或許替阿紫嫂嫂去傳這話也好,正好測試一下皇兄,瞧他是真的對阿紫嫂嫂絕了情嗎?若不是,也許兩人還有轉圓的余地。
比雁萍同意去承乾殿了,只是,回來後谷雁萍卻完全不知如何面對阿紫。
「你皇兄怎麼說?」阿紫臉色尚且平靜,語氣平緩的問。
「皇兄說……」
「說什麼?」
「他說……你既然無心待在宮中,那就帶著孩子回慶王府,以後就在王府闢個佛堂,從此吃齋念佛,無皇令不得踏出王府一步。」谷雁萍艱澀的告訴她皇兄的話。
想起自己去見皇兄,提及阿紫嫂嫂時皇兄那冷漠的臉孔,往日對阿紫嫂嫂的那份疼愛似乎再也找不到。
事實上,皇兄說的話要比自己告訴阿紫嫂嫂的更難听許多,他說看在雲暮的分上,他不會親自下旨讓她死,不過她若自己想死,他不攔,而她想離開他,那便常伴青燈,不要再管俗世的事了,言下之意,除了軟禁,還要她禁相思。
這些話句句傷人,自己哪里敢真說給阿紫嫂嫂听,且盡避已說得簡單,可說的話還是教人難受的。
阿紫怔忡,說不上心碎,可他會有這態度,她也不意外。
「我以為皇兄就算不待見你,也必會不舍暮兒,畢竟暮兒是他的親骨肉,我若知道他會真讓你們走,就不會去傳這話了。阿紫嫂嫂,我不要你和暮兒離開皇兄,你們明明這麼相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谷雁萍不解的哭問道。
阿紫白著臉,也無法回答她,一開始是她不能諒解他曾背著自己對暮兒見死不救,後來,她見到了他與秦芬兒在一起,她打了他一巴掌,再之後,萬宗離告訴她,他無意替雲家平反,接著,秦芬兒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