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還是有別的,今日不在意,誰知明日是否變故迭生,人性最是復雜,一錯付信任,便是白骨一堆。
「你讓我不要跟子塵說真話?染染,他才十三歲,比我還小,他不會有不好的念頭,你相信我。」不是每個皇子都盯著那個高不可攀的位置,還是有人原意離哀就藩。
「在皇宮那種吃人的地方長大的龍子龍孫沒有一個是孩子,你想想,先帝有幾個兒子,如今活著的又又有幾人?謹姑姑不動心,五皇子的生母玉貴妃能不動心嗎?她一動,旁人必會受到牽連……」即將成年了皇子首當其沖,趁羽翼未豐先剪除。
就算無意于皇位,也會有人推波助瀾,暗地籌劃,想爭從龍之功,硬是把有可能一爭的皇子往前一推,逼人騎虎難下,最後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終究放手一搏。
「如妃的兒子死了,蔣貴人的兒子也死了,張婕妤、李充容、宛美人的兒子都死了,真的全是體弱而亡嗎?沒有其它嬪妃暗施毒手,左三哥,這話你信嗎?」
能活得下來的皇子皆是母家強大的家族,或有權,或有勢,或家財萬貫,他們難道不想更進一步?
左晉元可以為人正直坦率,卻不能天真到相信皇家人有心,祖父曾經告訴她,他雖曾為當今聖上的老師,但在帝王面前他謹守臣子本分,因為皇上手上握著一把刀,隨時會砍向他頸項。猜忌、多疑、反復不定是天子本性,少有例外。
「染染,我現在好難過。」他覺得天空很灰暗,布滿濃重的烏雲,記憶里跟表弟的相處,細細想來都讓人不安心,胸口窒悶得難受。
溫千染一番話,讓左晉元看到了血淋淋的現實,他不是真的傻,不會到此刻還自我安慰,自我蒙蔽。
「需要我的安慰嗎?」沒有人永遠不必長大。
左晉元連忙點頭。「你親我一下就好了」
毛還沒長齊就想撩妹,果然天下鳥鴉一般黑,虧她還心疼他一下。
「你等著!」
「好。」他暈陶陶的傻笑。
她櫻桃小口在縴指上一印,縴縴蔥指往俊臉一貼,沒跟別的女子親近過的左晉元簡直樂歪了。
第五章 與重生女初過招(1)
左晉元才一邊模著臉頰一邊收了傻笑,停雲閣的樓梯處便傳來稚女敕的童音——
「姊姊,姊姊,句兒來找你玩了,你在不在?」四歲大的小男孩明明是在走,卻像是滾進來的,他整個人都胖乎乎的。
溫浩斐是五個兄弟中唯一沒納妾的人,即便是最小的溫浩培也在妻子坐月子時納了身邊的丫頭為妾,可是溫浩斐卻是府中孩子生最多的人,他有五個孩子全是嫡出。
三房四兄弟都以書有關命名,千書,千序,千文,千句,一本書里都有了,以序開頭,用句結尾。
老大溫千書,十五歲,為人穩重而謙和,目前在國子監就讀,每年都榮登第一名,為夫子們看好。
老二溫千序,十三歲,一樣在國子監,好讀書,喜詩文,丹青,以後打算當一名文壇大師。
老三是溫千染就不用提,鬼靈精一個,心眼比篩子還多,誰都比不上她滑溜,專長是哄人。
老四溫千文,九歲,特別調皮,愛做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溫賦準備送他去機關大師那學點手藝。
小五溫千句便是眼前的小胖墩,四歲,他渾圓的小肚子比起幾年前的溫千染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肉是一層層的,不用跑,光是用走的便氣喘吁吁,而他還特黏他三姊,因為他三姊這兒有很多好吃的東西,他看都沒看過,每次來找她都吃得肚圓才被女乃娘抱回去,他光榮成為溫府第三個吃貨。
「慢點走,不許跑,先抬左腳,再抬右腳,好,直直往前走,吸一口氣,吐,再吸,再吐氣……」
溫千句有呼吸不順的毛病,加上胖,走快就上氣不接下氣,面色發紫,一副快要沒氣的樣子,要連吸好幾口氣才能稍稍平復,因此平常看顧他的丫頭、婆子都不敢讓他走得太快,隨時跟在身邊提,不過這種癥狀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減輕,小心控管他的飲食和呼吸便不會有事。
「姊姊,我吐了好幾口氣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吐,吐得我胸口都痛了。」溫千句笑得像小尊的彌勒佛。
「誰讓你吸得太大口,輕輕地用鼻子吸,再徐緩地以口吹出,不用急,慢慢來,沒人跟你搶。」她縴指一點,溫千句的小腦袋瓜子就跟著往後一仰,咯咯咯地笑得好開心,以為在跟他玩。
溫千句目光一轉,看到坐在椅上的左晉元,笑嘻嘻地走過去。
「左哥哥好,你又來找姊姊了。」他有禮的和未來姊大打招呼,爬呀爬到他身上坐好。
「小包子好,今天吃飽了沒?」左晉元抱著他,一手揉揉他的小肚子,把他逗得咯咯直笑。
「我不是小包子,我是句兒,左哥哥喊錯了,還有,我好像有點餓了,姊姊,有沒有吃的?」翠如意餅那麼小一個,他兩三口就吃光了,娘還說他吃多了,要禁食。
「小胖子,你不能再吃了,你看你都有三層肉了,下巴是肉疊肉,再吃下去你會被自己的肉壓死。」在現代,他便是超重兒童,體脂肪超標,列入減重的追蹤目標。
小胖子……不認為自己胖的溫千句不服氣的胖手叉腰。「娘說姊姊小時候也胖的,走起路來肉會抖。」
「可是你有我可愛嗎?我圓潤得恰到甚分,白白女敕女敕地,誰見了都想掐我一把,直呼好水女敕的小美人。」自吹自擂的溫千染臉不紅,氣不喘,將黑歷史掩蓋過去。
「真的嗎?左哥哥。」他也很白呀!就是肉捏起來是一坨坨的,一放開就往下垂。
溫千句問錯人了,對左晉元而言,溫千染不管是胖是瘦,在他眼中無一不可愛,她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你姊姊人見人愛,沒有人不喜歡她,大家爭相給她糖吃。」他小時候每天到溫府時,懷里總兜著一大包吃食。
情竇初開的少年說著,目光移回那張粉女敕小臉,一雙烔炯有神的眼就定住了,轉不開視線的盯著瞧,只覺她怎麼越看越好看,嘴唇像是花瓣,臉蛋像是桃子,讓他好想親親。
「姊姊真好,有吃不完的糖,我也想人見人愛,天天有糖吃……」小胖墩滿臉羨慕,因為胖,好多好吃的東西他都不能吃,只能眼巴巴地看人狼吞虎咽。
「糖吃多了不好,牙會長蟲子,然後痛得滿地打滾。」
溫千染在也想告誡弟弟吃糖會蛀牙,卻被人搶先一步,她目光移向梯梯口,就見一身素白、只戴了朵珠花的蘇蓁裊裊嫋嫋的走了進來,她臉上掛著嬌柔恬靜的笑,眼瞳含水多有嬌態,弱不勝衣的模樣惹人惜。
她踏上停雲閣二樓的第一眼不是看向與她有親戚關系的溫家姊弟,而是看向根本不看她的左晉元。
她宛若含著兩汪春水的眼中蕩漾情意,可是一察覺他瞧也不瞧她一眼,甚至連坐姿都不曾動一動,對自己沒半點關注,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惱意,拿著帕子的手忽地一緊。
但她很快重振旗鼓,她搖曳生姿、不疾不徐的走過左晉元身側,還刻意停留了一下,讓身上誘人的香氣幽幽地飄送。
殊不知道,左晉元厭惡的便是胭粉的味道,溫千染從不在身上弄些嗆人的氣味,讓他感覺很自然舒適,此刻嗅到香粉氣味,他的眉頭是皺的,隱約多了一絲不快。
善于觀察人的溫千染目光一轉,便捕捉到亭子內所有人的面部表情,她嬌女敕嫣紅的小嘴輕輕揚起,瞬間了解祖父說的「心術不正」的含意,果然是朵不容小覷的偽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