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帶著鄭涵瑜回到家里,毫無意外的,家中的成員全部在座,而妹妹珍妮弗的兩個子女吉安跟佩茜則緊緊的窩在他女乃女乃中山美沙跟他母親吳怡靜的懷中,四人的眸中都帶著戒意及恐懼。
鄭涵瑜可以感到一室的凝滯氣氛及一股隱然的鄙夷,而從這老中小四代人的眼神看來,她很不受歡迎,非常非常的不受歡迎!
這情形對她而言並不陌生,事實上,從驅車進入耶爾市區後,沿路似有若無的一直有著帶著戒備的眼神尾隨著她,而剛剛在路上踫到佩茜跟吉安這對可愛漂亮的小兄妹時,她還很開心,沒想到他們一看到下車的她就開始哭,不管莫里斯怎麼安撫,最後更是哭得唏里嘩啦的拔腿就跑。
這就算了,剛剛來到這附近,一些人家看到她就像看到鬼或惡魔似的,紛紛將門窗關上,她可從沒想過自己有這麼顧人怨的一天。
「我知道你們很錯愕,可是依依她喪失記憶了,她不記得以前的一切。」莫里斯靜靜的面對家人,宣布這件遺憾的事。
但眾人的神情卻仍是一臉的不屑,中山美沙更是冷笑一聲道︰「她的把戲一向頗多,這一次來個失憶,過去的賬全不必負責了,高竿!」
理查‧拉伯雷五十八歲,是個褐發褐眼、雙鬢飛白、方面大耳的法國紳士,他凝睇著鄭涵瑜的目光也帶著敵意,「兒子,我以為我們已達協議,不會再讓這個瘋女人進入我們的生活範圍。」
「爸,她不是瘋女人。」莫里斯的神情微微變動,俊臉上抹上一層不悅。
「她還不是?」吳怡靜是法裔華僑,今年五十四歲,跟理查結婚三十二年了,身材嬌小的她臉上已有些皺紋,但一身素色長衣的她看來是氣質高雅、雍容華貴。
她低頭輕輕的在佩茜的耳邊說些話後,就見佩茜點點頭,拉起身上的藍色水手施制服,露出肚子跟大腿邊的一片糾結燙傷的傷疤。
「這是你做的,蘇依依,而這個傷雖然好了,但皮膚已壞死,無法變回原來的膚色,除非進行換膚手術,對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不,當年她還不到四歲,你能想像她心靈及身上受到的創傷嗎?」吳怡靜冷冷的提醒她。
鄭涵瑜驚愕的瞪著那一片丑陋的皮膚,老天,這是蘇依依做的?!
「你很會裝。不過,莫里斯也許好騙,但我們絕不會被你騙倒的。」理查一臉怒火。
「我——」她該說什麼?她可沒想到自己會成了一個瘋子的替身!
她不安的目光一一掠過莫里斯的父母、祖母,還有漂亮可人的黑發黑眼的珍妮弗,她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恨意。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一直靜默不語,只是看著她的東方男子,她想他就是珍妮弗的華裔丈夫孫曉晨,長相俊逸的他跟珍妮弗的確很搭,但為何他看她的目光……
她蹙眉,是她的錯覺嗎?她似乎在他的眸中看到一閃而過充滿愛意的眸光?
老天,她到底闖入什麼地方?看來是前途多難……
莫里斯突地將手足無措的她擁入懷中,直視著家中的每一位成員,「我知道你們一直認為是她傷害佩茜的,但那件事依依也說過,是佩茜自己不小心撞倒爐火上的熱水才燙到的。」
「事實根本不是如此!」珍妮弗面帶鄙夷的駁斥。
「或許是,但你們有誰親眼看到是她拿熱水去燙佩茜的?」他口氣也變冷。
「你的意思是佩茜說謊?老天,她當時才三歲多,她會撒謊?」珍妮弗氣憤的瞪著哥哥,「你不該護著她的。」
「我只相信我的眼楮看到的事實。總之,我要說的是,我要她,而且只要她一恢復記憶,我就要娶她,這點希望你們也要有心理準備。」
「我不答應!」
「我不答應!」
中山美沙跟理查、吳怡靜的聲音同時響起。
莫里斯僵硬的扯動唇角,「這是我的人生,而依依是我選擇的人生伴侶,我希望你們能祝福我,如果不行,那我也只能無奈接受。」
理查難以置信的看著兒子,「你打算一意孤行?」
「如果你們不願意接受她。」
理查氣得咬牙切齒,「那你可以帶她走了,市區有許多房子隨便你安排,就是別讓她出現在我們眼前。」
「對不起,除了她的老家外,她對這棟屋子是最熟悉了,而她老家那棟舊房子已成危樓,不適合居住,所以我請求你們暫時讓她住在家里。」
「不行!」眾人的反對聲浪立即出現。
「她需要熟悉的環境來讓她恢復記憶。」莫里斯的臉色很難看。
「莫里斯,你不能只考慮到她,這個家庭的全體成員都不歡迎她。」中山美沙冷冷的提醒他。
「我知道,女乃女乃,但她變了許多,也許是另一對收養她的鄭姓養父母的影響,我不知道,也不打算去猜,但最重要的是我找到她,將她帶回來,從今以後,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
「是嗎?我記得九月時,你還得跟摩根上將去一趟美國,難道也要將她帶著?」
「不,我將申請提前退伍。」
聞言,眾人又是一陣倒抽氣聲。
「我的職務常常得跟著上將四處訪問,上一次,依依是在我前往美國時失去行蹤,這種錯誤我已經犯過一次了,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他一臉堅持。
「摩根上將提拔你,打算將你栽培成他的左右手,你這樣不是讓他失望了!」理查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對家里的葡萄酒事業的興趣遠勝于軍中的升遷,原本就打算提前退伍,這次找到依依,我更該卸下軍職。」他的表情相當平靜。
「既然你都有了決定了,那我們也不必白費唇舌。」中山美沙氣呼呼的起身,拉著吉安的手就往一樓後方的房間走去。
隨著大家長一走,理查夫婦在冷睨兒子一眼後,則帶著抓人抓得緊緊的佩茜一起離開,而珍妮弗拉著孫曉晨往另一邊相通的長廊走去,回到雙並的另一棟別墅。一下子,人全走光了,只剩下莫里斯跟鄭涵瑜。
半晌遇後。「我……我是說依依真的拿水燙傷過佩茜嗎?」鄭涵瑜喃喃的問道。
他濃眉一蹙,「不,你沒有,你向我哭訴過是佩茜自己不小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要她當那麼差勁的人,她還得考慮一下呢。
「還有,我是瘋子嗎?」她十指交纏著。
「不,你當然不是,只是你個性太害羞,許多心事都往心里藏,久而久之,就患了憂郁癥。」
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是他們都不喜歡我,對嗎?」
他苦笑一聲,「失憶的你變聰明了,依依。」
「什麼意思?」
「以前的你大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並不在乎他人的情緒,不然也只是感到無措。」
「這樣嗎?」看來這個蘇依依跟她的個性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俯身,將額頭抵著她的,「依依,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
「讓我的家人喜歡你。」
開玩笑吧?從他們剛剛看她的仇視眼神,他們根本恨不得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呢!
她苦著一張臉,「太難了。」
「我知道很難,但他們是我珍愛的家人,而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希望你們能互相喜歡。」
「這——」可能嗎?除非日出西山。
「我會在一旁幫你,一旦解了軍職,我就可以待在家里,在葡萄園工作,適時的為你說話,但是你也要證明給他們看,你是無害的,你也可以愛他們的,好嗎?」
「我、我盡量試試看好了。」她覺得頭好疼,追求幸福果真是一條漫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