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胡思亂想間,華姨繼續往下說︰「一兩銀子不過是月銀,若是能討得主子歡心,年節賞賜更是多到不勝枚舉,好心一點的人家,待年紀大了,還會盤算起你們的終身大事,不然就會把人給放出去,到時你們帶著存下的銀兩回家,那可真是衣錦還鄉了。」
衣錦還鄉?她的標準會不會太低啊。
賀心秧苦著一張臉,別誆人了,她讀過不少小說,什麼盤算終身大事,還不是主人家用得上手,舍不得發送出去,就隨便配個下人,然後變成什麼家生子,一生為奴、世代為奴的。
害死自己就夠慘了,還得連累子子孫孫千秋萬代為奴為婢,這是什麼世界啊?!
「當然,如果各位姑娘運氣好,讓老爺、少爺抬舉,開了臉、收了房,生個少爺姑娘的,那可是一輩子吃香喝辣的命嘍。總之呢,你們得好好表現,待會兒把自己打理得干干淨淨好隨華姨出門,日後命運,全仗你們今日表現。」
天……當奴僕還得賣力表現?瘋了嗎?這是個集體瘋狂的時代。
旁的姑娘和賀心秧不一樣,華姨這番話大大地激勵了眾人,尤其是和她同桌的這群姑娘,每個人目光灼灼,好像自己已經被開臉收房,一輩子吃香喝辣。
當她偷瞄幾眼武俠C咖,計算逃跑的可能性時,華姨注意到她的表情及那雙掉在桌面的筷子,目光一轉,拉起笑臉,她走到賀心秧身邊,笑容可掬的道︰「秧秧姑娘,等一下我得帶她們去大戶人家里,給女乃女乃夫人們過過眼,你就待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所以我不必賣身為奴?」賀心秧黯然的臉色重現光華,在華姨慈藹的語氣里找到一絲希望。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呀,姑娘這般人品,為奴為婢,豈不是糟蹋。況且其他姑娘們是跟華姨打過賣身契的,我才會領她們進京,你的狀況和她們不同。」
所以……華姨不打算賣了她。
賀心秧緩緩地松懈了緊繃的神經,在心底謝天謝地、感謝各路神仙大展神力,讓她踫到善心人士,古代人果然重仁義道德、心慈人善,不會落井下石。
她握起華姨的手,滿心感動。「謝謝華姨的照顧,日後有機會,秧秧定會想辦法回報華姨的救命之恩。」
華姨拍拍她的手背說︰「講什麼呢,人出門在外,哪能不踫個三災八難的,華姨能遇見你,也算是有緣,你呢,就安心等在店里,待其他姑娘的事兒安排好,華姨再與你想想辦法。」
「謝謝華姨。」重重一點頭,她拿起掉在桌面上的筷子,終于能夠安心享受眼前的「豪華大餐」。
「快吃快吃,吃飽好好睡一覺,瞧,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華姨看了也心疼。」
「知道了,謝謝華姨。」
她再謝一遍,低著頭,大快朵頤,菜不大好吃,面條還有些微酸味,可是來到古代幾天,她別的沒學會,隨遇而安倒是學得不壞。
低著頭,她一面吃,一面在心底盤算起未來。
她是學幼教的,在沒有幼兒園可教的時代中,她能做什麼養活自己?
下田?算了,就算有農藥和除草機,她也種不好一畝田,何況這里只有耕牛和種子。
下廚?更算了,她會烤蛋糕、會做菜,但沒有紅酒、意大利肉醬,沒有女乃油和模具,沒有胡椒和香料,她端不出上得了台面的東西。
當歌妓……哈哈,別提了,光想她都會笑到肚子痛,她的歌聲好嗎?勉強還可以,問題是,她只會唱「公雞啼,小鳥叫,太陽出來了」,除非她想刷新歌妓新歷史,否則想都別想。
鮑雞啼,小鳥叫,太陽出來了……她想起果果,那次她要他別看睡前讀物,好心為他唱催眠曲,听見她唱歌,他竟說︰「你這是催眠,還是殺人于無形?」
那個說話老氣橫秋的壞小孩。
心酸酸的,果果和他姑怎麼啦?醫生查出果果的病因沒?果果他姑車禍要不要緊?她莫名其妙失蹤,果果和他姑會不會很傷心?
應該不會吧,那兩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也許早就把人們對她的記憶全數刪除了。
嘆氣,賀心秧第一百次說服自己。
勇往直前才是該做的事,反正更改不了局面,與其傷心,不如想想明天,如何讓自己過得更愜意。
說不定她會變成歷史上第二個武則天,第二個英明神武的女皇帝;也許她會讓中國提早兩千年進入民主時代,讓美國的獨立宣言靠邊站;也許她有機會把埃及金字塔、羅馬競技場通通蓋在中國大陸,讓以後的子子孫孫靠祖宗留下的遺產大賺觀光財,或許……
身子晃了兩下,奇怪?頭怎麼這麼暈,難道是面里加太多味精?見鬼了,這時代味精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好不好……
身子晃得更厲害了,她想抬手揉揉發脹的額頭,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半分力氣,手微微一抬,筷子順著指間滑下來,她努力撐開眼皮,發現同桌的女孩和自己一樣晃,而旁桌的丑女孩,個個瞠起銅鈴大眼,眼底閃過驚懼。
此刻,她腦海中閃過一分明白,她,被騙了。
這些古人,善良個……屁……
再次醒來,賀心秧的手腳被繩子結結實實地捆綁住,身邊還有三個和她同桌、同馬車的女孩。
她心底暗自忖度,這個地方肯定不是個良善之地,否則華姨怎需要下藥迷昏她們,難不成是……男人最喜歡、女人最害怕的風月場所?
心底狠狠嗆了幾下,頭腦里開始尋找小說、電視里看過、听過的片段場景,接下來會怎樣?
被灌迷藥,送到色員外的床上,從此認命當個妓女?運氣好的話,越當越有名,某個大爺食髓知味,花大把銀子把人買回去,從此公廁變私廁?
她不要!
問題是,不認命的話……她該怎麼做?對,動動腦,認真想,她一定可以想到辦法,從眼前困境解月兌。
她偏過頭,瞥一眼和自己靠在一塊兒的女孩,她們都醒了,臉上盡是惶惑不安,有人低聲啜泣,有人滿目茫然,唉,風水輪流轉,她們才在得意自己的相貌勝過旁人,怎知轉個身,這張讓自己感到驕傲的臉就替自己惹了禍。
賀心秧試著挪動身子慢慢坐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四下轉動,細細觀察周遭環境。
這里是一間柴房,牆角處堆了不少柴薪,門側有扇窗子,窗戶透進來的光亮驅走幾分陰涼。屋子里的空氣不大好,隱約聞得到腐臭味道,她不禁這樣推測,人口買賣在這里是違法的,必須暗地進行,直到確定這批貨物肯乖乖納管,不會惹事為止。
因此……扮演合作的肉票,逃生機率會比較高?
吱……嘎……兩片老舊的木門,從外面被推開。
一名穿紅戴綠、全身珠翠,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婦人走進門內,身後跟著一個較年輕的女人和四個營養過剩的黑壯男子。
走在前頭的婦女方進門,身後那個年輕的連忙搬來長凳,伺候她坐下,而四只台灣黑熊看了四個還算安分的肉票一眼後就雙手環胸,走到門口守著。
賀心秧細細觀察兩個女人的長相。
年輕那個,五官普普,卻有一雙突兀濃眉,眉心一顆肉痣,看起來有些奇怪,不過當她眼光掃向自己時,賀心秧察覺一抹精明銳利從她眼中閃過,她知道這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年紀較大的那個,面容雖有老態卻風韻猶存,腰身縴細,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流。
「帚兒,你覺得這批丫頭,誰是可以扶得上台面的。」她兩手環胸,眼光逐一在四人臉上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