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處的朝代是祁鳳皇朝,傳至現在已有二百三十余年,北邊有些尚未成國的游牧民族,經常集結,劫掠北方各城,皇朝東邊臨海,南方與西方有梁、陳、趙、齊諸小柄,並不構成大威脅。
先皇寵愛佟斌妃,預備立佟斌妃之子蕭霽為太子,可這樣一來,便惹火了皇後和她所生的皇子,當時皇後嫡子蕭年逾三十,手掌兵權、四處征戰,替國家開拓不少土地,而蕭霽不過是個三歲小兒,比蕭的兒子年紀還小呢,他哪會服氣。
于是,當先皇想立蕭霽為太子之事傳出,朝中大臣分成數派。
有人認為該立武功高強、開疆拓土的蕭為東宮太子,有人認為蕭性格殘暴,空有一身武藝卻胸無大略,能治理朝中大事之人,唯有六皇子蕭瑛。
當然也有人同意皇帝的立場,認為蕭霽天資聰穎,是個小神童,假以時日好好栽培,日後定能成為好皇帝。
此事鬧將起來,前朝、後廷均是人心惶惶、各自揣測,為壓下紛擾,皇帝寫了遺詔,卻不立太子。
沒想到身子尚稱強健的皇帝竟突然駕崩,此事讓輔國大臣措手不及,而蕭擁兵自立為皇,將不肯伏首的大臣一一捉拿、鋃鐺入獄。
當夜佟斌妃見大勢已去,一條白綾隨帝王入了黃泉,而心狠手辣的六皇子蕭瑛為求自保,殺了小皇弟蕭霽,向蕭證明自己的忠誠。
之後蕭登基,大肆殺伐朝廷舊臣,許多功臣子弟、皇室宗親都被牽連進去,唯蕭鎮、蕭瑛逃過一劫,蕭鎮被封為勤王,封邑陵州,而蕭瑛被封蜀王,封邑蜀州,有名無權,成了個閑散王爺。
蕭瑛風流多情,時時流連風月場所,喜、愛詩歌,性喜奢華,對朝政不聞不問。
他今年二十二歲,卻猶未娶妻,依皇室規矩︰凡貴族高官,婚事得由朝廷發話,而堂堂蜀王,自該由皇帝為他賜婚,可不知是蕭瑛風流名聲在外,京里好人家的女兒不敢沾惹,還是皇上有意耽擱,總之他的婚事遲遲不見張羅。
可他也一派無謂,成日無所事事,辦詩會、賽馬、下棋,蜀州里的青樓處處有他的足跡。
賀心秧耳里听著、心底忖度著,倘若她是皇帝,也樂得耽擱。
為什麼?很簡單,倘若蕭瑛始終是蕭心底一顆惡瘤,就算他幫皇帝殺了蕭霽自清,蕭豈能真的信任他?只要人不死、心思不滅,就存了個翻盤機會。
再者堂堂王爺要賜婚,女方家世豈能弱了,蕭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又豈肯讓蕭瑛借聯姻之名,擴大己身勢力?所以這婚啊,難賜。
蕭登基後,重用武官、輕視文臣,至今已經五年,卻不開科考,讓天下讀書人多有怨言。
然而他雷厲風行的手段讓京城百姓有怒不敢言,如今的祁鳳皇朝內,說民生樂利、國富民安,不至于,而且連年水旱災情、倭寇擾境,朝廷始終拿不出有效法子,但震于蕭的軍前威望,鄰國倒還算安分,唯有年年入冬,北方的韃子會小鄙集結,掠奪一陣。
「什麼?」賀心秧恍惚了,沒听見薔薇在說些什麼。
「我說,蜀王包下風月廳呢。」提到風月廳,薔薇整張小臉滿是興奮之情。
「哦。」
風月廳是花滿樓里最高級的廳院,待客的酒水菜肴也最為精致昂貴,通常訂下風月廳的多是達官貴人,有錢人在那里一擲千金,半點不手軟,而被挑選進去服侍的姑娘,人人出來懷里都是滿滿的賞銀,因此風月廳門開,大伙兒的注意力就會往那里擺。
因此能被留在廳里的,通常是頭牌名妓,比方擅長彈琴的玉香姑娘、擅長吹蕭的宸風姑娘、擅舞的玲瓏姑娘……可不管到最後有沒有被留宿,能進去一次,身分便被抬高一回。
薔薇看著雲淡風輕應和一聲的賀心秧,詫異道︰「我說的,可是風月廳和蜀王呢。」
「不然呢?」
要她跳起來尖叫兩聲、跑幾圈,再緊緊抱住薔薇的大腿,用力嘶喊︰風月廳耶!風月廳呢!寶嬤嬤、帚兒姑姑竟待我如此優厚,我又不是頭牌,不會吹蕭、彈琴加跳舞,頭一回獻身,就挑了間高檔Motel給我一個難忘回憶?
薔薇見她反應平平,立刻補充說明道︰「雖然外頭傳得紛紛攘攘,說他心無風骨、狠弒弟,但那終究是傳說,有幾分真實性誰也不知道,可姑娘們親眼見證過的是——蜀王是號人物!他風流俊朗、溫文儒雅,對待姑娘溫柔至極,出手又大方,人人都盼著能伺候他呢。只不過王爺性子好潔,不踫被開過苞的女子。」。
听至此,賀心秧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挑選,根本沒有人待她優厚,只因為這位王爺大哥喜歡拆禮物,拆過一回、樂過一遍,便棄如敝屣。
而她,剛剛好是未開封的第一手禮物,這種喜新厭舊的男人,怎稱得上一號人物?
這時代對男人的審核標準還真奇特。賀心秧不禁苦笑。
「上回蜀王到花滿樓來,紫荊姑娘陪侍一夜後被打賞百兩呢。」
「所以,她利用百兩替自己贖身?」
「傻了呀,干嘛贖身?就算從良,被破了身子,紫荊姑娘頂多只能當個侍妾,當不了正妻,與其在大家族里讓人一生一世瞧不起,日子過得戰戰兢兢,不如留在花滿樓里,至少可以賺個缽滿盆溢。
「況且與王爺一夜溫存後,紫荊姑娘紅起來,連著數月,每天都有人點她的牌子呢。寶嬤嬤高興極了,轉眼就捧紅一個大姑娘,替花滿樓掙了不少銀子。」
薔薇的意思是……經過蜀王認證,姑娘們的身價便會大漲?
他是誰啊,CNS嗎?還是農業局檢驗標章?所以她該怎麼做?讓他玩一整晚,狠敲一筆,再替自己贖身?
不對,有紫荊姑娘的經驗,寶嬤嬤那關肯定不容易過,說不定她會獅子大開口,提個天文數字,讓她從早接客到晚,接滿十年才有本錢替自己贖身。
還是照原計劃進行吧。
「薔薇,上次帚兒姑姑不是說,倘若頭一回心里害怕,有種藥可以讓我手腳無力、輕松順了客人,那藥,你可以替我找一些來嗎?」
「姑娘想要啊?」薔薇皺皺鼻子,那蒙汗藥是再尋常不過的藥,只是……用在和蜀王一起時……她滿臉的無法理解。
「不能要嗎?」
「自然可以,不過有些可惜耶。」她轉到賀心秧面前說。
「怎麼講?」
「蜀王相貌俊逸非凡,即便樓里姑娘日日送往迎來,見識過的男子多如過江之鯽,可姑娘們還是人人為他傾心。至今,紫荊姑娘提起王爺,還會臉帶羞紅呢,姑娘要是把自己弄得雲里霧里、胡里胡涂的成就好事,日後定要抱憾終生。」她那口氣,彷佛恨不得和隻果交換位置似的。
為恩客傾心?她們瘋了嗎,身為妓女的首要原則——只能為恩客口袋里的金銀傾心。誰會為了膚淺外表傾心?反正蠟燭一吹,是豬頭是王子,有差嗎?
「別說這些,你快去找帚兒姑姑要點藥吧,我心里憋得慌,萬一心急不從、惹惱蜀王,砸掉花滿樓的招牌,這責任你擔待得起嗎?」她出聲恐嚇。
「行了、行了,我去找帚兒姑姑就是。」薔薇連聲應道。
她細瞧賀心秧,打扮得差不多了,在她胸頸間撲上一層香粉後,轉身離開。
門關起,賀心秧才認真看看鏡中的自己,不看則已,一看她忍不住捧月復大笑。
這是哪國的化妝術啊,又不是鬼月鬼門開,干嘛把臉涂成這樣白,況且,她幾時成了針線包,怎地在頭上東插一根、西扎一支。